文/清簫
1644年十二月,一個名叫穆虎的男子自北方南下。他是鴻臚寺少卿高夢箕的僕人,當時家主不在他身邊。意想中,只要夠低調,他這一路上應該不會碰到什麼驚動全國的大人物,儘管北方兵荒馬亂,清軍與大順軍打得如火如荼,但滿清暫未將矛頭指向南明,所以越往南走越安全。
然而,大事還是被他碰上了。
南下途中,穆虎偶然遇到一位少年,此後兩人結伴而行。傍晚歇腳時,該少年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脫掉了身上的外衣。穆虎定睛一瞧,大吃一驚,這少年衣服上竟織有龍紋!
此時距明朝北廷滅亡已有九個月。衣有龍紋,流落民間,不禁讓人浮想聯翩。穆虎急詢問少年身份,他起初答道自己是大明某王子,但之後又改口說,自己其實是崇禎皇帝的太子!
無論是真是假,這都是不得了的大事。穆虎於是帶他到南京找高夢箕辨認。高夢箕也沒見過太子,只能透過其他途徑識別。該少年在南京望見明孝陵時,伏地放聲大哭,儘管如此,其身份依然可疑。因此高夢箕將他留下詳談。
二人說話間,每聊到先帝崇禎,該少年都哭號不止。高夢箕問他:「闖賊(李自成)攻進宮內時,是怎麼稱呼你的?」該少年頓時涕淚交下,說李自成羞辱他。對於宮中之事,他也能娓娓道來。
高夢箕逐漸相信他是太子,但依然沒有充足的證據,不敢貿然,便將這少年悄悄藏在杭州宅內。不料,該少年到達杭州後相當高調,「每酣飲則狂呼,間大言闊步」(李清《三垣筆記》)。民間一時對此議論紛紛。高夢箕非常害怕,於1645年正月上疏將此事告知南明朝廷。
弘光皇帝得知後,急派內臣追回該少年,並命令府部大小九卿科道、昔日東宮講官前去驗證。三月二日,弘光帝面諭群臣,說:「有一稚子言是先帝東宮,若是真先帝之子,即朕之子,當扶養優恤,不令失所。」(王鐸《擬山園選集》卷十一)
王鐸曾擔任崇禎太子朱慈烺的教官,自然熟知太子面貌,真假一見便知。看到該少年時,王鐸立即斷定是假冒太子。他說,先帝太子大眼方額,昂首厚背,走路端莊,立度肅穆,和這少年截然不同。
此外,講官劉正宗、李景濂說:「太子眉長於目。」(《三垣筆記》)又據西宮袁妃描述,太子有虎牙且腳下有痣。再驗看該少年,沒有一個特徵符合。
據明末儒學大師黃道周記載,當時關於該少年假冒太子一事,弘光朝廷各官員沒有異議,「諸講官侍從諗視無一似東朝者」。
既已被拆穿,該少年跪地大哭,承認之前撒謊,稱自己真名叫王之明,被人玩弄,有人誘導他如此行騙。
這小孩原是個頑童,是前駙馬都尉王昺的侄孫,難怪了解許多宮中之事。那麼,到底是誰在幕後指使王之明假冒太子呢?儘管當時天下大亂,南明只佔據半壁江山,但這樣做依然有殺頭的風險啊。
有一些史料稱,王之明假冒太子其實是穆虎自導自演的騙局。據黃道周的記載,王之明因途窮而依附穆虎,想逃到南方苟活,穆虎認為該少年身上有利可圖,所以撒謊。此外,應廷吉《青磷屑》也記載,高夢箕的僕人明知該少年不是太子,但故意設計,唆使該少年冒稱太子,之後向高夢箕謊報。另據《三垣筆記》記載:「跽地乞憐,自雲王昺孫之明,非太子,為穆虎所教」。
真相果真如此嗎?對弘光皇帝而言,誰是主謀已不是最重要的事,眼下最棘手的是輿論風浪,對外越說是假太子,越顯得可疑。對弘光帝不滿的文武官員和百姓議論紛紛,一時鬧得不可開交。弘光帝不敢殺這個假太子,因為一旦處決,外界一定會質疑他滅口。
筆者在第二回講到,弘光繼承皇位本身就充滿爭議,他是被馬士英和四鎮黃袍加身的。很多人主張迎立潞王,反對福王(弘光)繼統,而且史可法等南京高層後來決定要迎接桂王。假如太子朱慈烺就在南京,皇位自然輪不到弘光、潞王、桂王,諸文臣也不會爭來吵去。偽太子案的出現再度將繼統問題推到風口浪尖,矛盾再度激化。
圍繞弘光的繼統問題,幾乎同一時間還發生了兩起大案——大悲案、童妃案。三起案件合稱南渡三案,看似互不相關,實則有共同的政治背景。
偽太子案引發的軒然大波不僅包括流言蜚語,還有一個更嚴重的影響——成為左良玉叛變的借口。
崇禎皇帝在位時,左良玉已近乎獨立軍閥,但至少名義上服從崇禎。崇禎死後,左良玉更加肆無忌憚,他麾下的軍隊勢力強大,又處在武昌戰略重地,位於南京上游,如果他忠於南明,將是保護半壁江山的重要屏障。《明史》記載,左良玉「兵八十萬,號百萬,前五營為親軍,後五營為降軍。每春秋肄兵武昌諸山,一山幟一色,山谷為滿」,可見其雄師規模。值得一提的是,左良玉雖跋扈,但頗擅長打仗,有智謀。
然而他從弘光繼位之初起就對這個新朝廷不滿,勉強表示擁戴,尤其得知弘光寵信馬士英後,更加不快。雖然馬士英不是什麼好官,但左良玉的動機也不是為公。
1644年六月十八日,監軍御史黃澍痛斥馬士英。返回湖廣後,黃澍仍忿忿不平,敦促左良玉「清君側」,此時左良玉尚在猶豫,沒有答應。但不久後,「有北來太子事,澍藉此激眾以報己怨,召三十六營大將與之盟。良玉反意乃決,傳檄討馬士英」(《明史》卷273)。可見左良玉反叛前,黃澍煽風和偽太子案是兩個重要導火索。
1645年三月二十三日,左良玉以「清君側」為名率軍順長江東征,戰船列隊長達二百餘里。但他此時已患有疾病,且不久後病情加劇。到達九江時,他邀總督袁繼咸上船,從袖中取出所謂「太子密諭」,逼袁繼咸加盟。
袁繼咸當即義正辭嚴地拒絕,說:「先帝舊德不可忘記,聖上新恩不可辜負!」並向諸將領下拜請求停戰,為百姓著想。隨後,左良玉依然試圖蠱惑袁繼咸。
袁繼咸返回九江城後,叮囑部下務必堅守,絕不許左軍進城。但他麾下一部將已經叛變,趁夜放火燒城。眼看左軍攻進城中,袁繼咸悲痛不已,正要自盡,卻被左良玉部將劫上船。袁繼咸決心一死,跳入江中,被左軍撈起,之後再跳,又不成。
左良玉繼續勸他加入「清君側」的隊伍,協助調兵。無奈之下,袁繼咸不再自盡,和左軍達成沿途嚴禁殺掠平民的約定。
就在此時又發生一起意外:四月初四,左良玉突然病死於船中。其子左夢庚代替管事,諸將領秘不發喪,繼續拘禁袁繼咸並向南京進軍。
南京朝廷接到左良玉叛變的情報後,登時陷入恐慌,此時南明正遭受左軍和清軍兩面夾擊,既要抵禦外敵又要應付內戰,十分被動。清軍由於已經擊敗李自成大順軍,所以現在有足夠精力攻打南明,四月初五清軍多鐸部自歸德府南下,勢如破竹,四月十三日就渡過了淮河。
面對如此危急的局勢,刑部侍郎姚思孝向弘光帝建議,左軍不是最主要的敵人,所以應該將重心放在江北,對抗清軍,不可調走江北兵馬。弘光帝也表示贊同。但這時馬士英勃然大怒,跳出來指著姚思孝的鼻子痛罵。
按理說姚思孝的建議是相當明智的,馬士英為何如此惱怒呢?因為左軍所謂「清君側」就是奔馬士英人頭來的,他認為跟清軍還有議和的選項,但若左軍殺來,自己必死無疑。國危之際,馬士英罔顧大局,慫恿弘光帝命令史可法調兵過江。
史可法奉命過江,突然前線來報,黃得功已擊敗左軍,所以沒必要再抽調兵馬。史可法請求入見弘光帝,希望說明現在國家的主要威脅來自清軍,萬萬不可從江北調走大量兵力。然而馬士英利欲熏心,又慫恿弘光帝下旨拒絕召見史可法。
懷著失望悲痛的心情,史可法登上燕子磯,向南跪地八拜,放聲慟哭。
南京的未來彷彿籠罩於無盡烏雲之下,不願預見,也不敢預見。
此前左良玉還在世時,眼看大順軍逃到湖北襄陽一帶,進入自己的範圍,他既不守武昌城,也不敢迎戰大順,卻也不投降大順,而是向東對自己人開刀。兒子左夢庚不單繼承父業,也繼承父膽,反叛南明時大軍氣勢洶洶,看到清軍南下時又不敢對抗,乾脆向清朝英親王阿濟格投降。之前慫恿左良玉叛變的黃澍也降了清。
與此同時,袁繼咸作為左軍船中「囚徒」,被裹挾進入清軍營中。袁繼咸誓死不降,執意效文天祥從容就義,提筆寫道:「臣在坎困中,不能申包生之義,惟有矢文山之節,以一死報二祖列宗,且不敢負所學也!」(《六柳堂遺集》)
袁繼咸原本不願見清軍頭領,後來被強押到英親王阿濟格面前,但堅持長揖不拜。
阿濟格再三勸他歸降,並許諾繼續讓他做九江總督,可保前程似錦。袁繼咸斷然拒絕,最終英勇殉節。
南明弘光政權許多兵將要麼死於內亂,要麼望風而降。早在1645年正月就發生過一件荒唐事,鎮守睢州的總兵許定國暗中勾結滿清,大擺宴席引誘高傑進城,趁夜將其殺害。高傑的部下為報仇和睢州軍隊展開廝殺,一片混亂,許定國直接渡河降清。黃得功見高傑已死,還想將高傑兵馬佔為己有。史可法聞訊後大失所望,尚未平賊雪恥,內亂先死一波,還要耗大量精力穩定軍心。三月,左良玉叛變又雪上加霜。如此怎抵擋得了清軍南下?
四月清軍南侵途中,明軍或望風投降,或戰敗身死。據《青磷屑》與戴名世《乙酉揚州城守紀略》,四月十一日史可法趕到天長,準備調兵援救盱眙,而且自己「單騎當先,不避風雨」。忽然聽聞「盱眙、泗州已失,泗州守方將岩敗歿,總兵李遇春降」,局勢萬分危急。於是史可法在短短一日夜內冒雨火速奔到揚州,甚至顧不上吃飯。
揚州城內人心惶惶,有人謠傳許定國率大軍將至,要殲滅原高傑部下。四月十四日,原高營兵斬關奪門逃出,牲畜舟楫全被搶空。
史可法下令各鎮速來救援,然而各鎮「皆觀望不赴」。但相對欣慰的是,劉肇基與何剛帶一部分明軍進城,願與史可法共守揚州。
四月十八日,清軍兵臨揚州城下。這座曾見證大明皇朝二百餘年繁華的古城,此時儼然成為一座孤城。史可法、劉肇基與何剛誓與揚州共存亡。
請見下回:忠膽流芳梅花嶺,英雄就義揚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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