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澳洲】人間最美是春暉

墨爾本的春天，是在百花的盛開與呼喚聲中倏然而至的，不像大陸江南的春天，先是「春風又綠江南岸」，然後才是春暖花開。從進入冬季的六月開始，當地各種顏色，形形色色的花朵便相繼開放，到處可見大如手掌的各色茶花，在一幢幢別墅的門前院後轟轟烈烈的恣意怒放，多肉的黃金花月（玉樹），也不甘寂寞，將狀如海星般的粉紅小花，靜靜堆滿枝頭，隨處可見的非洲雛菊，有的白如雪，有的紅如焰，有的艷如霞……一叢叢，一片片，盡情地展現其姣艷與嫵媚。冬季的墨爾本，氣溫溫和，使各種花木在和熙的陽光里忘情盛開，這一開，便是綿綿不絕，經久不敗。冬季的花兒尚未落幕，春天的花木早已按耐不住，先是別墅前高大的玉蘭樹，躥滿一樹的花苞，如一隻只昂首待燃的小蠟燭，不幾天，小蠟燭便張開一張張紅艷艷，粉嘟嘟的大嘴，彷彿在大聲地告訴人們：春天來了！

九月的墨爾本，早已是百花盛開的家園，嬌艷的各種鮮花，芬芳吐蕊，花香撲鼻。難怪一華人朋友對我說，她曾去過許多國家，從未見有哪個國家和地區，有墨爾本如此多的花樹。這裡，不僅四季鮮花不斷，幾乎家家門前院後都栽有多種花樹與香草。這裡人們鍾愛花草，也擅於打理庭院。每逢周末，社區里便響起電鋸和剪草機的轟鳴聲，那是人們在精心修理院內的花木和草坪。閑暇時節，我最愛獨自在社區里徜徉，沿路欣賞一幢幢獨具特色的別墅建築和庭院設計，還有家家院前那些瀏覽不盡的各種奇花異草。

每天早上，送走兩個上學的孫子，我便前往居地不遠的燈光球場，同華人朋友一起練習太極拳。從我家居地到球場有段不長的公路，初春時節，公路兩邊數十棵高大的紅季木，早已開滿一樹的繁花，那一樹的淡紅小花，將公路兩邊人行道連接成一個花的長廊，那份爛漫，那份喧囂，那份痴情，讓人無不感到春氣的濃烈，生命的搏動！莫大的燈光球場，是一大片綠草地，鬱鬱蔥蔥的青草，在四周高大桉樹的簇擁下，顯得寧靜而又生機勃勃。一到周末，便有許多澳洲的孩子來此練習澳式足球，看著一群天真活潑的澳洲少年在草地上歡快奔跑的身影，我便常常想起國內同齡孩子，在周末的早上，背著沉重的書包，拿著未吃完的早點，趕往輔習班的情景。

春天來了，我家後院高大的海桐已開滿一樹的小白花，一簇簇細密的白花，如故鄉門前金秋桂子，壓彎了枝頭。一陣春風吹過，細白的花朵紛紛揚揚隨風飄落，如雪花般灑落在青草叢中。夕陽的餘輝從長長的車道里斜射過來，只見草地上堆積了厚厚一層潔白的花辦，彷彿故鄉田野里的冬雪，覆蓋著嫩嫩的麥苗。

春天裡，公路對門來了一新房東，他見我在打理院前的草地，便過來同我問好。交談中，得知他姓朱，祖藉上海。他告訴我，他新購的房子即將拆除。我實感詫異：這好的房子，為何剛買便要拆掉？原來，他家人口多，三房已住不下。拆後重建兩層樓房。他走後，我才忽然想到，他新購的房子，原住著一對澳洲老人，賣房前，我曾進去參觀過。他家的後院，栽有許多花木果樹，尤其是靠柵欄邊，栽有一大排蘭花，有建蘭，墨蘭和惠蘭……那天，當我一見到那些蘭花，立馬便想起兩年前曾寫過一篇《幽幽蘭香情》的文章，一時，又勾起我對蘭花的鐘愛之情。當我第二次見到小朱後，便冒昧的問他，他家房子拆除時，能否將後院的蘭花給幾盆與我。他說，院內的東西他們都不要，你若喜歡，盡可去拿。我聽後，內心好一陣激動。隨後，他帶我去他家後院，我一下拿回十數盆正含苞欲放的蘭花。那些蘭花，全用普通的黑色塑料盆栽著，由於原主人年事已高，看得出，已多年未曾給蘭花換過盆土。我將恣意生長的蘭花，擺放在後院一隅，不久，便有蘭苞綻開，先是報歲蘭開出一串串紫紅的花朵，沒幾天，又有大花惠蘭的黃金歲月和大紅袍紛紛綻放，在它們的帶領下，其他品種的蘭花也相繼盛開，有粉紅，有淡黃，有深紫，有淺絳……看著一院蘭花的盛開，我恍若回到故土，與舊友重逢！生活在異域他鄉，從沒有過如此愉快的時節。我內心一陣感嘆：萬物有靈也有緣，這一花一草，也是精神的物化，竟能如此影響你的心情！讓你感到生活如此美好！

為了養好這些蘭花，我決定在家自製植料，來年給這些蘭花換盆。我從網上得知，咖啡渣是較好的花肥，用它調配的土壤，可較好促進花木的生長。這日，我從居地附近一家網紅咖啡店門前路過，見一工作人員提著一包咖啡渣正要丟進路邊的垃圾桶里，我便上前向他索要，當他明白我的意思後，便從桶里提出咖啡渣，正欲給我，又突然放了進去。我愣在一旁，滿臉懵然。他同我小聲講著什麼，便朝店裡走去。不一會，他從店裡拿來一個白色的包裝袋，又重新從桶里提出咖啡渣。原來，先前的袋子破了，他套上袋子後，才將咖啡渣交給我。見此，我連連向他說著：「Thank you！」（謝謝！）當我提著咖啡渣正要離開時，他又指著店門口輕聲告訴我什麼。我不知何意，見他一臉友善，仍只能不停的回復Thank you。

第二天，待店裡下班後，我又去收咖啡渣。可當我打開垃圾桶，翻遍了裡面的雜物，卻沒見到咖啡渣。我一陣茫然，忽然想起那位店員昨日指著店門說了什麼，我回頭望去，見店門口放有一小白桶，便朝那桶走去，果然，桶里放有一包咖啡渣。我打開一看，咖啡渣里已沒有客人用過的紙巾、紙杯和吸管等物，乾乾淨淨的一包咖啡渣，彷彿是特地為我準備的。我看著帶著餘熱，散發著淡淡香氣的咖啡渣，內心充滿感動！

這之後，我天天去店門前拿回一包乾乾淨淨的咖啡渣。

不久，我已收集了兩大桶咖啡渣，已足夠我使用好幾年。我將其密封，讓其發酵，來年我將其調配成蘭花的用土。這天，我拿出一張A4白紙，用紅筆在上面畫了一個心形圖案，在「心」的下面寫了一行大字：Thank you all（謝謝你們！）。然後去咖啡店，收完最後一次咖啡渣，將紙片夾在那個桶上。若在國內，我將毫不吝嗇地買上兩包好煙，或一些水果，上門感謝他們這些時對我的饋贈，可這是澳洲，我不能用別人看似庸俗的禮節，讓老外產生誤解，我僅能做的，是用一顆真誠之心，回報別人的友善！

春天的墨爾本，是花的世界，不論走到哪裡，映入眼帘的繁花，都是人間最美的景緻。

（2023年9月8日草於威勒斯山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