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慾陷阱（9）有愛無性，有性無愛

接上篇：情慾陷阱（8）有愛無性，有性無愛

光輝的小本子日記是用柬文寫的，我大概看懂七成吧？ 為此事，我在他家住了三個晚上，有看不明之處，他在一旁解說，也可知道我沒有偷看後面三份之二的內容。

事情發生在一九八八年尾，具體日期忘了。 內容大體沒錯：

三十

今天是北越少婦第三次到我這裡吧？ 我們互相問起名字，她說她叫「武鑾」。 她帶上一本越華字典送給我，還指出「鑾」的意思。

「人如其名，很高貴、典雅。」 我說。

「我們北越人發音標準，語言感情豐富，音調如玉石、琴弦。 不像南方人生硬、無腔。 」

「我也是第一次聽到北方音調，確實柔和動聽。」

「武』的南北方發音不同。 南北方對『鍋、碗、芝麻、他或她，叫法也不同——說這些也沒用，你要出國，否則，我可耐心教你越文。 」

「為什麼從老遠的北方來到南方？」

「祖國統一了，不分南北了。 工作需要嘛！ 政府也鼓勵北方人到南方工作。 在胡志明市，就有許多北方青年南下當計程車司機，南方畢竟繁榮些。我們越南人用『兄弟姐妹』稱呼好朋友，表示親切。 我三十九歲了，請問？ 」

「三十五歲。 那麼我稱呼你為姐姐。 」

「這才對！ 好弟弟，店裡就弟弟一個人嗎？ 做化妝生意應該讓女的做。 」

「弟弟說過，未婚妻正在辦手續，可能半年後移民紐西蘭。生意還可以啦！ 顧客大部份是賭場和酒店的女員工，小部分是姐姐介紹的學生女家長和姐姐的女同事。 多謝姐姐了！ 」

「姐姐也單身。 不信嗎？ 二、三十年的戰爭，我們越南男人死的太多了，全國男女失調，所以人們不信姐姐單身。 」

「難怪姐姐的學校女教師比男的多。 姐姐身材好，又這麼漂亮。 這年紀，怎會單身呢？ 」

「說來話長。 店裡只有一隻椅子，讓姐姐站著講話嗎？話太多影響弟弟的生意嗎？ 」

「沒關係。 弟弟下次去買椅子給姐姐坐。 弟弟的出國手續必須有越南的住址。 姐姐說過可以用學校的地址，弟弟是校工，校長同意嗎？」

「校長是女的，是姐姐的知音，她很願意，絕無難處。到時送她一些禮物，弟弟到紐西蘭，也可寄些禮物給她。弟弟有時間去學校見她，也好熟悉學校環境。」

「未婚妻說，只是走程式，到時請校長在檔上簽名就行。」

「好吧！ 哇，顧客來了，還來了三個。不打擾，姐姐走了，再見！」

晚上睡覺前，我取出上次她送給我的美女明信片。 她真是其中一個？ 我仔細端詳，又像，又不太像。

三十

姐姐來了！ 這回要幫幾位姐妹購買幾樣化妝品。 「她進入櫃檯，選了幾樣走出來，付了錢。」 可以讓姐姐參觀弟弟的廚房嗎？ 」

「隨意，姐姐。」

哇！ 沒想到，單身漢連廚房、卧室、浴室都收拾得很有條理，很乾凈。弟弟還沒買多一張椅子嗎？ 」

「姐姐就坐在這椅子上吧！ 弟弟先去沖茶。 」

「姐弟之間不用客氣。 看，這是姐姐帶上的一瓶水。 有件事必須跟弟弟坦誠，」她走進我的房間，房間的小門打開，可看到外面的大門。 她坐在我的床鋪邊沿。 「明信片中的美女不是姐姐。 明信片可當作簡單的信件寄出，貼上廉價郵票，不用信封，還可寄出國。 姐姐如果能拍明信片，就不用出來教書了。弟弟看不出來嗎？ 」

「很像啊！ 但真人總比相中人美，熟人總比陌生人美。 」

「另一件事，姐姐並非單身，分居了。 丈夫在北方文化宣傳部任職，前期在一九七九年越中邊界戰爭照片、圖片展覽館為外賓和市民、學生講解。 越中關係正常化以後，展覽館關閉，上級派他到南方考察。他背著姐姐搞上二奶，被姐姐在南方的胞姐發現了。 後來，姐姐要與他離婚，但黨員、革命幹部離婚影響黨的形象，上級一調查，問題嚴重。他不肯離，解釋說尋二奶是因為姐姐無法生育，他要有一個子女留下後代而已，絕不會為二奶投入感情，要姐姐忍受。姐姐盛怒之下，在上述胞姐介紹下到此教書。 現在心情逐漸平靜，但精神空虛、十分寂寞。」

同病相憐，我何嘗不是空虛、寂寞？ 我在這巴域市區四年了，不論是剛來時在興建中的賭場和酒店當建築工、賭場清潔工，還是在這裡開化妝店，都沒有一個談上話的朋友。 甜美的武鑾給我送來溫暖，她說話的語調動聽，亭亭玉立的身材真是標準的模特，身上散發著迷人的氣息，美白的臉蛋配上淺淺的天然化妝品，香氣滿溢，美若天仙。

她凝視著我，我迴避她。她起身把房門半掩，回來與我貼身而坐。她問我：「弟弟有事出門怎麼辦？ 例如上街市買菜、上回到姐姐的學校？ 」

「很簡單，把門鎖上，貼一張暫時關門的告示。 這裡沒有別的化妝店，客人一定回來。 」

「那麼，弟弟去貼上暫時關門的告示吧！ 姐姐還有一事相告。 」

「何必如此？」

「在紅色高棉生活久了，什麼事都不懂嗎？ 好！ 弟弟會看手紋算命嗎？ 姐姐來教弟弟。 」

她拉過我的左手，認真看了一遍，說：「這是愛情線，我不敢說。 但恭喜了，弟弟將來很有錢，命也長。」我不迷信，不學手相。她美妙的身體靠得很近，幾乎貼我的肩膀，我首次如此接近地聞到女人的氣息。 不過我還算清醒，不至神魂顛倒。

「吃過越南餐嗎？ 下周六姐姐來弟弟的廚房做越南餐一起品嘗好嗎？ 我去買料。 」

「常吃高棉餐，沒吃過越南餐。有口福，真是太感謝了！ 」

三十一

她來了，沒有特意化妝，很樸素，天然美，同樣迷人。

我在店裡清點化妝品，聽到她在廚房忙碌的聲音。她心靈手巧，很快做好了。

「弟弟啊！ 可以來吃了！ 這食料是用生菜包著、蘸魚露吃的，用手抓來吃的，習慣嗎？」

我們一邊吃，一邊做生意，沒人管我們，很愜意。 吃完了，她幫我收拾、洗盤碗。

天氣很熱，彼此微微出汗，我們坐在床鋪邊上，在電風扇的涼風下談話。

「弟弟真應該去外面見識了，別井底蛙。不介意吧！」

「很對呀！ 當然不介意。每天聽新聞，做生意，偶爾寫一些中文和高棉文字，真無聊。有姐姐做伴，心情好。」

「姐姐今天教弟弟一些知識。」她喝一口清水，再把杯子交給我，示意我喝水。 接著，從衣袋取出兩片薄荷口香糖，每人各含一片。「沒病不等於健康。沒事時，按摩十個腳趾頭，強身健體。來，我教你怎樣按摩。」她把一腳放到床鋪上，另一隻手在自己的腳趾上來回按摩，兩邊都按摩完畢，要我把兩腳先後伸出來給她按摩。 哇！ 真的很舒服。她拉上自己的褲腳，示意我幫她按摩腳趾，再按摩整個小腿。

她起身問：「現在可以把大門關上，貼上『暫時關門』吧！ 姐姐還有一個健康長壽、簡單不費時的竅門給弟弟示範。 」我不由自主起身把門關上，再回到她身邊。

「就是按摩耳垂。」 她用兩隻手指先後輕輕按摩我的兩邊耳垂，又輕輕拉一拉，「耳垂肉厚實，氣血充盈，健康長壽。 弟弟的耳垂肉比姐姐的厚，幫姐姐按摩吧！ 」

我們對面而坐，四眼相視，享受著相互按摩耳垂的樂處。 突然，她把臉伏在我身上，兩手摟住我。 我從未如此親近女人，美麗的武鑾令我心跳加快，臉有點發燙。

「弟弟舒服嗎？」 我點頭。

「人要舒服，也會長壽。」 她捧著我的臉輕輕吻下去，接觸到嘴唇時，逐漸加速、加深，香津玉汁纏繞在我的整個唇舌之間，她的舌頭似乎在乞求或探索什麼。她對我是如此陶醉、如此深情。我內心在滾動，不由自主緊緊摟抱她軟綿綿的身體。

她輕輕放下身子，示意我解開她的衣服。我頓時楞住，要做那件事嗎？ 可是我受不了她的綿綿眉目傳情，陣陣秋波送意。那是我憋了整個青少年的強烈性慾望，我要釋放，要解脫，要發泄。

她美麗的胴體真是我數十年夢寐以求的尤物、無以倫比的奇珍絕品。 我不顧一切、幾乎是扯下自己的衣服，氣喘如牛直撲下去。

完事了。我滿意、帶著十分感激的心地望著她。心想從此不用客套、可以單刀直入了。

姐姐無法阻止弟弟如此猛烈、像暴風雨般的動作。 有點痛，但很痛快，真舒服。 弟弟真是初出茅廬。「小可愛，為何等到今天？ 」

晚上，我輾轉不能入睡：感覺對不起明芳，又對武鑾心存感激：一無所長，一事無成的人竟能得到氣質高雅、聲色縈情的無償獻身。

三十二

昨天早上，我應邀到武鑾的學校。 她事先告訴我，學校放長假，老師都回家，留下她一人看守。 她在廚房準備越南餐陪我一起吃。我到校舍各課室參觀。

天氣很熱，她洗過澡，叫我也去洗澡。 我明白她要與我上床。

「雖然學校沒人，但關門總是安心。房間昏暗，點上香燭較有情調，以後再說，小可愛，姐姐教你，別衝動，要溫柔。 情慾是兩個人的事，不可自私。姐姐是說明小可愛將來與妻子行事，如何使妻子滿意，增進雙方感情。 」

上回太衝動，這回可慢慢欣賞她美妙的身材：圓滑豐滿雪白的雙峰，兩顆紫馨小葡萄巧妙、精緻地點綴在上面。 可是她卻不急不緩地說「姐姐教小可愛五個性慾程式：第一，眉目傳情、互送秋波；第二，互相欣賞，輕輕撫摸；第三…… 」

「好了！ 這已是日記的後面三份之二部分了。 別看了！ 「方光輝用力取回他的小本子。 我如夢初醒。

「你大體知道了，讓我們回到正題吧！」

謝謝你對我的信任。 明芳後來怎樣？ 你怎麼被她看到小本子？ 」

「那天我買了一堆結婚拜堂用的吉祥物品，一進門，明芳拿著小本子楞坐在椅子上，我嚇壞了，心知大事不妙，心撲通撲通直蹦跳。 她臉色鐵青，冷冷地問：』這是你寫的？ 』」

要我如何回答？ 她哭了。 我頓時嚇得跪下來。 這一跪，等於承認我與武鑾的事。

「你還珍藏她的明信片，好漂亮啊！ 是嗎？ 物證在此，你再說也沒用！ 你對不起我！ 你毀了我！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你狼心狗肺！ 你…… 她發狂似地大叫大喊。 我在慌亂中，看到她身邊準備好的行李箱子。

「明芳，你聽我說……原諒我一時衝動，掉進情慾陷阱……」我哭了，頓時覺得天昏地暗，站立不穩。

我定神後，才發覺她走了，帶著行李走了。 我趕出去，太遲了，她的背影消失在柬越邊境線上。 她回紐西蘭去了。 我不知給她寄了多少解釋、賠罪、發誓的信，她從不回信，我在這裡等她的回信，快三年了，最後一封信是原封退回來。 」

「你鑄成大錯。 本來就要結婚，到自由世界。 太可惜。 」

「這些我都明白。 但是，為什麼武鑾可以回到她丈夫的身邊，明芳卻不能？ 」

「武鑾回北越去了？」

「她丈夫給她寫了好多好多解釋、賠罪、發誓的信，她原諒丈夫，回北越老家了。 她走的時候對我說『總不能這樣拖下去，女人總要有歸宿。 況且姐姐不能生育，可以原諒他。 姐姐與弟弟多次性交融，也算是報復他。 小可愛永遠忘記姐姐吧！ 當作人生旅程一段奇異之旅吧！永別了、我從此沒有她的消息。當然也不會再迷戀她。可是沒用，明芳不知道。 」

我說：「武鑾畢竟只是分居，你與明芳是未婚關係。 明芳是個絕頂聰明的人，她提前兩個月、沒事先通知就來到你身邊，就是要調查你有什麼過失、不忠。 你卻留下小本子。 」

「我留下小本子是為了那段人生特殊的經歷，本來想到要燃燒掉，下意識認為用高棉文寫沒事，卻想不到明芳提前來到，她還看懂高棉文。 我措手不及。 」

「她為什麼不當場撕掉小本子？ 你又為什麼留下來？ 」

她不撕掉說明她已絕情了。我留不留也不能改變什麼，當然最後還是要撕掉、燃燒掉。現在給你看正好幫我提意見。 」

「事情無可挽回，我無從幫你。」

「我們都是柬埔寨六十年代和平時期的朋友。 請問，明芳是否太絕情？ 如果換成你，你會抗拒武鑾的性誘惑嗎？ 設想你三十五歲，孤男寡女同處一室。 」

明芳若是個無知識，無文化、貧窮、愚昧又無出路之人，可能會原諒你。 然而，她從小就很聰明，你娶她是很幸福的，可惜啊！ 至於我嘛，相信我，我絕不會掉進這種陷阱，我沒有過人之處，這可能與出身卑微有關。那時，我很貧窮，又沒有家庭溫暖，先是後母，後是後父。 讀書成績也差，留級生，從小就在金邊打工，覺得一生永無出路，自認一文不值，極其自卑。 如果有明芳這樣優秀的情人，那是三生有幸，一定會很珍惜，何況又能出國。 你知道，多少人為了出國死在半路、汪洋大海之中？ 你呢？ 雖然也命坎坷，總不像我那樣自視卑微。 台灣的馬英九被人問到，如果有美女在身邊誘惑、挑逗，會動情嗎？ 馬英九說，我不會讓她坐在我身邊。 」

「明白了。 多謝！ 我以前是你的柬文老師，現在你是我的另類老師。 」

「我想把你的事寫成文章給讀者閱讀，警示世人。」

「不可不可！」

現實意義很大，也是多數男人面對的問題。 你是開明、教過書的人，難道不理解嗎？ 」

「如果真要寫，請接受我三個條件。」

「好！ 謝謝！ 請說。 」

「一、不要用女方的真名；二、光輝化妝品商店消失 ；三、從今年算起，請等到三十年之後。 」

我做到了。 親愛的讀者，詹明芳是化名，光輝化妝品商店早已消失，今年，已經事過三十年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