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上)幸運得很,星期天一早,我到旅行社門口就遇到明芳。
「班長! 上哪兒啊? 」
「還班長? 學校都關門了。 我正要找你,可知方老師去了哪裡? 學校為何突然關門? 」
「進來吧! 外面不方便。 氣氛很壓抑,我一早出來呼吸新鮮空氣。」今天周日,大家沒上班,她領著我進入辦公室。她壓低聲音說:「千萬別去學校找人了!你知道了,我們是晚上七點上課。那天,安寧部多名便衣六點就進來,把校長和幾個高年級老師帶走了。校名『拉達那基里』,原是遙遠的東北一個省,其廣大農村是紅色高棉基地。安寧部門懷疑夜校是紅色高棉地下分部,利用教學發展地下組織,「拉達那基里」是地下聯絡暗號。方老師沒事,但不敢留在金邊,回老家柴楨省鄉下去了。 他走的時候匆匆向我告別,我爸還蒙在鼓裡,問他「什麼時候回來工作啊?」
「原來如此。」我嘆了口氣,「學柬文,以後還有機會,失去方老師,就不知到何處尋覓。 」
「我也是。唉,從做我家的夥計到當我的老師,真有趣,時局緊張,你要留意官方媒體,關注政治動向了。」
「不打擾你,我走了。今後如何得知方老師的消息? 」
「我也很想念他,但真的無可奉告。保重吧!」
時局越來越緊張,西哈努克親王不斷發表從攻擊自由高棉到攻擊紅色高棉的演講。 兩者要破壞中立不結盟的王國國策。
五個月後,柬埔寨發生震驚世界的軍事政變,親美的朗諾將軍上台,西哈努克親王流亡北京。
我失業了,又擔心戰爭拖久會拉壯丁,便投奔農村去了。從此再也沒有方老師的消息。
方老師的柬文教學幫我平安渡過戰亂的十年農村生活,能與高棉人融洽相處,適應惡劣環境。 階級出身調查時,我能向其幹部清楚證明我是工人階級、無產階級,從而逃過屠殺——許許多多的華僑因為語言不通,表達不好、被認為是資本家而慘遭殺害。
如今,一次偶然的辦理簽證的失誤,我找到了分別二十三年的方老師。我們互訴別後的滄桑。
政變後不久,戰爭爆發,緊接著,美軍和南越軍隊開進柬埔寨。局勢緩和的一九七一年,光輝從柴楨省來到金邊利興旅行社探望明芳。他告訴明芳,作為長子,他覺得對不起有病的父親,今後要陪伴父親渡過戰爭的歲月。戰爭殘酷,生死難料,來作個告別。明芳的父親說:「我沒這麼悲觀,戰爭三年就會結束,西哈努克親王榮耀歸來。大家保重挺過三年吧!明芳說,現在沒有外國遊客,生意難做,有錢人紛紛舉家出國,我父母也拿不定主意。光輝說,你們辦旅行社,比別人更有條件出國。 別再猶豫,說服你父母趕快逃吧! 將來和平了再回來。她又問:「將來和平了,你到哪裡找我?」就在你們這旅行社,我們也可到處張貼尋人啟事。」
第二天清晨臨走前,明芳送他出門,交給光輝三千元。光輝不肯收,明芳說:「都什麼時局了,還客套! 記住,我等你,千萬保重!」「保重! 我也等你。」
紅色高棉統治時期,他與我一樣,也是逆來順受,老實聽話,加上勤勞和低調,又通曉柬語,這樣的人對紅色高棉絕不構成威脅。作為未婚青年,他被迫加入生產突擊隊。 一九七七年,紅色高棉徵集柬中翻譯員。 當翻譯員不再挨餓,不用過度體力勞動。 他的老同學也「教育」他:「生活在毛澤東時代是最幸福的時代。 為中柬革命友誼作貢獻吧!」 他卻不為所動。 他活過來了,那些自告奮勇當翻譯員的同學沒再回來,都「重於泰山」了。
「我父親和後母於大饑荒的一九七七年過世了,我弟弟失蹤了。潛意識中,我是為了明芳活過來了。 明芳真的一直在等我嗎? 一九八五年,紅色高棉下台六年了,戰爭雖過去,人心仍惶惶,國門略有開放。 我到了金邊去尋找利興旅行社的舊址,一無所獲,但無意中在別處一間普通屋子門口看到一個布告板,貼上許多尋人啟事。 我的天! 有一張「詹明芳尋找方光輝」的紙張。
原來明芳在紐西蘭,我高興得要瘋了! 那時,柬埔寨沒有郵政,我只好到這邊境的巴域市通過越南人幫我寄信到紐西蘭,我也就在此住下來。 通過信件,一年後,明芳來到這裡,我們相會了,我們在那天定情了。 我說,我倆相識才幾個月,卻等了十六年。 她說看上我是為人忠厚,能幹,做事認真。 此外,臨分手時,我力勸她父親一家趕緊出國,否則,他真的不想走,那可能全家都死在紅高棉手上。 她在紐西蘭做化妝品傳銷。 她給我一筆錢,買下這間屋子。 我們雖然以結婚的名義申請移民很快捷,但我必要證明我是越南僑民身份,這就麻煩了。 在等待手續期間,為了生活,明芳從紐西蘭寄來化妝品,可做傳銷,也可零售。
當年柬埔寨有數以十萬計的越僑,除了大量被朗諾政權和紅色高棉殺害,就是被解放後的越南政府接收回國,但在廣闊農村,仍然有極少數越僑。 光輝自小生長在柬越邊境,精通越語,可以此證明為越僑,再用金錢賄賂官員,應無太大困難。但偏偏在此時,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的方光輝掉進一件匪夷所思的情慾陷阱。
明芳告訴我,三個月後手續辦成了,她親自來接我。 沒想到,她提前兩個月無預先通知就來到我這裡,說是幫我處理賣掉屋子和剩下的化妝商品。我說,我們年紀不小了,今晚就結婚吧? 她害羞點頭同意。 雖然只有兩個人,結婚儀式總不能馬虎將就,我到市上購買結婚用的各種拜堂裝飾,回來時。 原諒我,我說不下去。 「他哭了。
我的心也被綁緊了。 到底發生什麼事? 當然,後來終於弄明白了:
光輝的化妝品商店沒能發展為傳銷,來往遊客匆匆趕路,不會到此內街購買化妝品。 為了生意,他讓一些少年和無業游民拿著三種文字的廣告印刷品到市上派發。 那還是五個月前的事,一位三十九歲,來自北越的少婦持著廣告來見光輝,還買下不少化妝品。 她了解到光輝三十五歲還沒結婚。 她自我介紹在越南邊境近三公里處當小學教師。 「兩國三公里內的邊民是可以免簽證自由來往的,但不能過夜。 我們有多位老師想買化妝品。 你有可能就到我們學校吧! 少婦說。
教師,光輝肅然起敬,於是跟她客套一番。 幾天後,北越少婦又來了。 她送給光輝一套越南美女明信片,指著其中一張說:這張就是我,認出來嗎? 光輝認真看了看,果然是她,便讚不絕口。
幾次交往,光輝在她的鼓動下前去她教書的學校推銷化妝品,證實少婦在該校教書。
每逢周六、周日,少婦就會前來找光輝談心,靠肩、牽手、算命、捏耳朵、、、 少婦步步進逼,終於把光輝勾引上床。
「真倒楣,我和她的交往、情色事全寫在小本子上。 那天我去市上購買結婚裝飾,回來時明芳看拿著小本子臉色鐵青。 」
來自越南北方的少婦為什麼會來到遙遠的越柬邊境? 光輝為什麼要寫下他的醜事? 為什麼還留著小本子? 少婦又是怎樣把單純、快將結婚的光輝引上床? 以至害了光輝與明芳的終身大事?
「一切都寫在這小本子上。 除了你,我現在沒有人可交心。 這小本子記錄我和少婦交往的全過程。 不好意思,你就閱讀前面三份之一吧! 有些情節好比明朝情色小說『金瓶梅』。 後面的請不要看。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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