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門推薦

保衛文學:從夏志清評張愛玲兩部作品談起(五)

更新於 :2023-05-25 12:57

《秧歌》和《赤地之戀》無疑是反共的,在中共執政的政治生態環境中,被官方否定是其必然的命運。古遠清教授失敗的抗辯引出兩個重要問題,非常值得深思。

(接前文)

夏志清等人的評論很對,《秧歌》和《赤地之戀》除了其藝術上的非凡成就,無疑是反共的。其反共性質,自然逃脫不了中共意識形態管理官員的金睛火眼。夏志清的《中國現代小說史》傳入中國之後,幾十年來,儘管張愛玲在整個中國大陸相當出名了,她許多作品一版再版,然而《張愛玲全集》根本不全——《秧歌》和《赤地之戀》從來沒有正式出版過,中共官方,或明或暗,就等於把這兩部作品禁了。許多學者、教授,包括一些所謂的張愛玲專家,自然也相當識時務,「聰明」地繞過這兩處危險之地,因而也讓無數的「小資張迷」在他們的影響下踏上「嚴重誤解」張愛玲的歧路上。而另一方面,對夏志清的批判,對張愛玲的《秧歌》和《赤地之戀》的批判,一直進行著。

夏志清與《中國現代小說史》

規模較大的一次在2016年。這年《中國文學批評》季刊第二期刊出「夏志清文學史觀質疑」一組文章。這個季刊創刊於2015年3月,由中國社會科學院主管,中國社會科學雜誌社與中國文學批評研究會聯合主辦,主編是中國社會科學院副院長張江。該雜誌號稱是一份高規格、高質量、高水平的刊物,宗旨是「以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為指導,以建立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學理論話語體系為目標,以研究中國當代文學理論與批評為中心,緊密結合當代文學創作和鑒賞的實際」,其來頭其陣勢很是嚇人。

這組「夏志清文學史觀質疑」文章,打頭陣的是袁良駿的<夏志清的歷史評價>。就以此文,這個中國社科院文學所研究員非常粗暴地把一位張愛玲等一批作家的伯樂否定了,更把張愛玲的《秧歌》和《赤地之戀》否定了。

有反駁的嗎?也有。2016年8月,中南財經政法大學及浙江越秀外國語學院古遠清教授撰寫了<給張愛玲戴的帽子太沉重——質疑《中國文學批評》的一篇頭條文章>一文,2017年3月15日發表於《南方文壇》上。我這位武漢朋友的策略是拋棄夏志清,救助張愛玲。

古遠清教授為張愛玲辯護文章於2017年3月15日發表於《南方文壇》上

怎麼拋棄怎麼救助呢?古遠清說:袁文「有助於國內學界破除對夏志清的迷信,讀後獲益匪淺」,而且,文章「寫得大義凜然,愛國情懷十分可敬」,但——

我們不能因為夏志清「破口大罵」大陸紅色政權,就以牙還牙,恨屋及烏,把夏志清讚揚得十分過分的作家,也來個「破口大罵」,如「頭條文章」說張愛玲的《秧歌》《赤地之戀》系「反共反華小說」,就很不客觀。

古遠清認為,說張愛玲「反華」完全是無的放矢。因為有相當一批境外作家不認同政治中國,但熱烈擁抱文化中國,有後一點就足矣。至於說張愛玲「反共」,古遠清認為也不可以。他說,夏志清認為張愛玲「反共」,你袁良駿自認與夏志清水火不容,卻又附會同意夏志清說張愛玲「反共」,豈非十分弔詭?古遠清認為,《秧歌》《赤地之戀》這兩部小說內容複雜,袁良駿給張愛玲戴的帽子太大了。如果這兩部是「反共反華小說」,那「新時期」出現的眾多寫大陸陰暗面的作品,如寫反右鬥爭的《天雲山傳奇》,揭露極左政治對農民最基本生存權利剝奪的《李順大造屋》,還有比《秧歌》火藥味似乎更濃的《犯人李銅鐘的故事》,又該作何解釋?!

古遠清說的「新時期」是一個政治術語,全稱是「新的社會主義歷史時期」,也算是文學術語,有「新時期文學」的說法。我把「新時期」定位始於1976年「四人幫」倒台終於1989年「六四」天安門大屠殺;還可指出,這個時期中國作家、詩人創作的一些作品,與其說是「新時期文學」,不如更確切地說是「文革後文學」。我在我撰寫於八十年代的博士論文,《緊縮與放鬆的循環:1976至1989年間中國大陸文學政治事件研究》,也在我九十年代編著的英文詞典,Dictionary of the Political Thought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中華人民共和國政治文化用語大典》)一些條目中,對那十幾年的「文革後文學」現象作了許多論述與評介。一言以蔽之,那眾多寫「陰暗面」的作品,客觀上就是反共的,雖然程度上各有不同,或者雖然作者標榜「第二種忠誠」。經歷了十年文革「封建法西斯專政」下的民族劫難,人們痛定思痛,悲憤控訴,深刻反思,不但控訴和反思文革的罪惡,進而也控訴和反思文革之前毛澤東獨裁專政的罪惡。所以出現控訴「反右」運動的感人至深的《天雲山傳奇》,出現揭露極左政治對農民最基本生存權利剝奪的《李順大造屋》,出現「比《秧歌》火藥味似乎更濃」的大饑荒慘烈故事《犯人李銅鐘的故事》,這有什麼難以解釋的?

古遠清勇於抗辯,其志可嘉,但他訴諸的邏輯很有問題,或者直白說吧,其出發點就是錯的,因此他這個質疑可以說是完全失敗。不過,他的抗辯引出兩個重要問題,確是很值得深思:其一,一個文學作品有反共思想傾向,其文學藝術價值就要一筆抹殺嗎?其二,更關鍵更要弄清的是:反共對不對?應該否定還是可以肯定?如果反共是錯的,自然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說的話有理:「內容愈反動的作品而又愈帶藝術性,就愈能毒害人民,就愈應該排斥」;但如果反共是對的,那麼,這類作品就應該肯定,如果其文學藝術性又很高,則更是錦上添花,皆大歡喜。

本文作者與古遠清教授攝於世界華文作家協會會員代表大會上(2013年10月16日,吉隆坡)

那麼,反共究竟對不對?中共黨章總綱明確聲稱:「黨的最高理想和最終目標是實現共產主義」。為了這個理想和目標,當年毛澤東妄想按他的「五七指示」把全中國辦成「毛澤東思想大學校」,實現他的「社會大治」設想;現在,習近平野心更大,他企圖為全世界「指明方向」實現他構建的「人類命運共同體」,為此號令他的追隨者「不忘初心」。就是為了他們的這個理想和目標,當年毛澤東獨裁專制,搞「大躍進」導致大饑荒;更發動文革,致使整個民族遭受空前劫難;現在習近平繼承毛澤東衣缽,搞個人崇拜,更以「數字極權主義」進行高壓統治,其內外政策已經造成巨大的惡果,如果再因台灣問題引爆戰爭,那更不單是中華民族也是全人類的災難。這樣的「共」,該不該反?!擴大來說,一百幾十年來,人們為實踐馬列主義所描畫的共產主義烏托邦,已經付出了極其慘重的代價。信奉馬列的國家不是貧窮就是腐敗,人民也失去自由,事實上這樣的國家也越來越少了。今天,擺在我們面前,歷史與現實給出的答案,難道不是已經非常明確了嗎?!

所以,所謂反共,在意識形態上,無非就是追求自由民主,追求公平正義法治人權,追求反映人性的普世價值。在文學領域,就是站在人道主義立場,揭露和鞭撻「假醜惡」,追求和頌揚「真善美」。(未完)

(以上圖片均由作者提供)

Recent Posts

一對大熊貓抵達阿德萊德

兩隻可愛的大熊貓「星秋」和「宜蘭」經過15 個小時的飛行,從中國抵達了澳大利亞。 Read More

9 hours ago

澳洲推出了全新「國家創新簽證」

澳洲年底前將推出了全新的「國家創新簽證」(NIV),取代目前的「全球人才獨立計劃」(Global Talent Independent Program)。新計劃旨在吸引全球的各行業高技能人才,特別是在關鍵領域擁有卓越成就的專業人士。 Read More

9 hours ago

鐵路大罷工 悉尼跨年煙花表演或被取消

新州警察局局長凱倫·韋伯威脅說,如果由於鐵路罷工導致觀看煙花人群的安全無法保證,她將建議取消悉尼標誌性的新年前夜煙花表演。 Read More

3 days ago

聖誕假期汽油價格居高不下

在繁忙的聖誕期間,全澳的司機都面臨高油價的打擊。布里斯班、堪培拉和墨爾本將超過悉尼,成為加油成本最高的城市。 Read More

3 days ago

中國遊客無人機「窺探」澳洲軍艦 引發熱議

12月15日,一個網名為「Ares」的中國遊客在「小紅書」上發布了三段使用無人機近距離拍攝澳洲海軍軍艦的視頻。引發了網路熱議和澳洲參議員Malcolm Roberts的關注。 Read More

3 days ago

夏言聊天室:中共滲透無處不在

更新於 :2024-12-20 03:12 12月初,三名台灣總統府當值憲兵因向中共特務提供機密遭到抓捕,之後中共滲透台灣網紅的種種跡象也被媒體爆出,再次引起台灣輿論對中共滲透及《反滲透法》界限的討論。 從中共誕生以來,統戰與滲透一直是中共非常重要的戰略手段,從未放鬆過。上百年來,其滲透能力堪稱登峰造極,幾乎就是無所不在、無孔不入、無往不勝。中共當局不僅依靠統戰與滲透成功地將國民政府趕到了台灣,還將全中國百姓拿捏得服服貼貼。 西方政客的幻想曾造就了中國經濟的快速崛起,中共的統戰與滲透也隨著中國製造的廉價產品全方位地蔓延到了世界各國,並順利地在各級政府、學術領域,甚至地方社團中埋下種子,打下了長期盤踞的基礎。 而散布在世界各國的台灣社團從來就是一個重災區,在民主環境里成長的台灣人並沒有天生的免疫力,一些單純的台灣人往往在有意無意間被利用了、被滲透了,被統戰了,卻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墮落在紅色的枷鎖之中。 每當人們提到中共的統戰與滲透就會聯想到特務與間諜,其實統戰與滲透的範圍極其廣泛,廣泛到不能簡單地用「間諜」的概念來分析論述。 比如說,一些有點影響力的台灣人常常會公開提醒台灣商人,不要在中共不喜歡的媒體上刊登廣告,或避免發表支持台灣政府的言論,美其言曰出於「好意」或「保護僑胞」,其實他們已經在中共的戰壕里,替中共的統戰與滲透發揮影響力了。讓人產生恐懼或自覺宣揚「中國好故事」,都是紅色滲透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環節。 很多海外華人,包括台灣人或東南亞的華裔難民,他們的政治立場往往會隨著中共影響力的變化而相應發生變化,有些人從反共走向親共,之後又宣稱反共,自由世界給了他們自由思想的空間,但他們是否真的能在立場的改變過程中擺脫中共勢力的束縛呢?那就只有天曉得了。因為中共統戰與滲透的力量就像癌細胞,具有頑固的持久性,有時活躍、有時潛水,當沾惹上後想洗心革面就沒那麼容易。 在澳中經濟處於蜜月的年代,澳洲只看到了滾滾而來的金錢,卻沒注意到中共的金錢是一把雙刃劍,它既減輕了澳洲的經濟危機,也削弱了澳洲的立國基礎,澳洲政府在中共的玩弄下幾乎成為了一堆木偶。譚寶政府最終反戈一擊推出了「反滲透法」,氣焰囂張的中共和統會也不得不偃旗息鼓。中共的紅色勢力就此消亡了嗎?當然不會!那張滲透的網路不是一天建成的,也不可能在一天內轟然瓦解,該鋪墊的早已穩妥,該下的種子也已紮下了根。 英國王子邊上埋著紅色地雷,中共軍人擠進紐西蘭國會,泛紅憲兵在守護台灣總統府,類似的情形比比皆是,澳洲也絕對不會例外,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區別只在於何時才被發現,西方民主社會的一大特點就是後知後覺。 中國人的群體很簡單,親共與反共都是擺在檯面上,多多少少都對澳洲主流產生影響力,其它的絕大多數社團都保持低調,明哲保身,見風使舵,意見統一。 與中國社區相比,台灣社區反而顯得比較複雜,那是因為各台灣社團在對台灣的定義上有著差異。 在歷史的演變過程中,海外缺乏具有影響力的台灣本土社團代表台灣人發聲,一直被認為是台灣人聲音的社團並非來自台灣,那是一些民國初期就開張的百年老店,「XX堂」,或「XX會」,以及逃離共產極權迫害的難民組成的「越緬寮」團體,他們都曾接受了中華民國文化教育,本質上捍衛的是中華民國。當中共和統會在全世界粉墨登場後,首當其衝就是對這些社團進行統戰與滲透,遺憾的是無一能夠倖免。… Read More

3 days ag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