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之島如此多嬌：下篇——坎貝爾島和奧克蘭島

經過近兩小時的徒步，我們登上了坎貝爾島上的一個高坡：雲彩很低，一簇圓形的白雲正巧罩住了對面的峰巒。腳下的山坡上，草木茂盛，野花盛開。懸崖下方是浪花翻卷的大洋，嶙峋黝黑的礁石群。地質學者安迪介紹這裡的地勢，一個隊友順口應了一句：這裡很紐西蘭。

前天我們剛結束了麥誇瑞島的行程，雖然方位更南，那裡的山形，植被卻和澳洲東部有幾分相似。再出發經過一天兩夜向北的航行，腳下的坎貝爾島讓人一下子就聯想到了紐西蘭南島。憑著外觀認領這幾個流浪在外的「孩子」 ，找到它們的歸屬，應該不是難事。

坎貝爾島離紐西蘭南端的Bluff港口六百六十公里，是方位最靠南的紐西蘭島嶼，面積一百一十二平方公里。奧克蘭島離著Bluff四百五十公里，面積將近五百平方公里，是紐西蘭亞南極群島里最大的一個。兩個島都是火山作用形成，景觀奇異而又多樣。在坎貝爾島徒步時間略長，在奧克蘭主島巡遊了三個地方，登陸是在北邊一個叫恩德比的衛星島。兩島所到之處，驚艷被抖落一地。

兩個島嶼的海岸線曲折多彎。坎貝爾島地圖的形狀，像一隻翅膀高聳即將起飛的大鳥，奧克蘭島則如同一把巨大的銅鑰匙。這樣不規則的地形，極大拓展了海岸線。太平洋的潮湧侵蝕，南極狂風擊打，給那些縫隙，褶皺和孔洞之間深藏的海灣，岸礁帶來了非同尋常的面貌。

玄武岩是火山作用的標識。下邊兩圖分別是坎貝爾島和奧克蘭島的兩處絕壁，海拔不高，岩柱直上直下，整整齊齊的排列著，一反玄武岩常見的黑灰色，石柱上呈現的是黃綠灰三色交錯。上有綠色的植被裝飾，下有厚實的砂石基座，四周是深藍的大洋圍繞，普通的玄武岩被這裡的地理環境改善點綴，成為了一幀幀的精美油畫。

除了玄武岩的特別以外，這裡的岩石色彩真的出類拔萃。紅色的倒是常見，那是含鐵量高的緣故。紅白交織的也見過，可像彩虹那樣顏色多樣，均勻的分布在巨石上，就讓人感到不可思議了。後來又看到粉紅色的大圓石半露出水面時，每個人不由得錯愕的閉不上嘴巴。

沿著海邊巡遊，能看到一些海蝕洞。洞口形狀各異，有的通透，兩面透光。有的幽暗，帶著神秘。有的洞口的岩壁色彩斑斕，似乎張貼了歡迎參觀的宣傳畫。

到達奧克蘭島的第一天是兩次繞島巡遊，上午只看見了島上密密的叢林。下午進到馬斯格雷夫灣（Musgrave inlet） ，高潮來了。剛剛看到了數量不少，讓我一直心心念念的跳岩企鵝。還沒從興奮中平靜下來，衝鋒艇便駛進叢林小島夾持的水巷，轉了兩個彎，從一個開闊的拱門下駛過，進入了一個色彩艷麗的岩洞口。本以為是進洞尋幽探秘，裡邊卻是豁然開朗，景色如同阿里巴巴山洞裡璀璨的珠寶，光芒四射。一行十個人不約而同的熱烈驚呼起來。在英語感嘆詞被隊友們不斷拋出的此起彼伏中，我在心裡也狠狠的發泄著激動：我去，還真的「別有洞天」呀！

這是一個圓形的。面積約有一個籃球場大的海蝕洞。確切的說，應該稱之為石井。因為它沒有頂，抬頭看見的是藍天白雲。水面以上的高度約有兩層樓高。上部的周邊長著密密的灌木叢，葉子油亮，給圓頂的邊緣鑲上了悅目的花環。岩壁上端倒垂下來的鐘乳石，被苔蘚植物緊緊的包住，成了吊懸的盆栽，裝飾感極強。石壁以紅色為主，順著花崗岩的紋路或淺或深。天然無雕飾，有著藝術的美感。除了一個進出的洞口，垂直的石壁整齊光滑，呈現出完美的桶形。沒人敢相信這是自然形成。洞里的海水很深，是那種深潭之水幽深的綠色。

那天衝鋒舟的駕駛員叫麥特，埋頭苦幹又不乏幽默感，很受大家歡迎。等到多數衝鋒舟參觀完畢，他帶著我們又一次進洞，然後問大夥想不想玩甜甜圈（轉圈），大家又是一陣歡呼。麥特把馬達調到高速擋，風馳電掣般旋轉了起來。綠樹，花草，紅牆和潭水被濺起的浪花疾忽從眼前閃過，混合成為一個奇妙的萬花筒。原本我們就感到此地不屬於凡間，這下越發感到自己也飄飄的化羽為仙了。

兩個島嶼雖處亞南極地帶，氣候相對寒冷，但植被非常豐富。植物的種類也非常多，還有許多其它地區沒有的稀有品種。在兩個島上徒步，棧道兩旁草木的品種讓人眼花繚亂，彷彿都是自己從未見過的科目，而且排列的疏密有致，無法想像這是無人管理的荒島。海岸上，一邊是巨浪拍打岩石的轟響，一邊是鳥兒在花叢中的歌唱。雄偉大氣的驚濤拍浪和溫馨宜人的鳥語花香無縫銜接，又一次給人「此景只應天上有」的感覺。

坎貝爾島是紐西蘭最南端的島嶼了，地處偏隅，氣候嚴酷，且無人管理。它的植物多樣和豐富卻獲得了權威人士的高度評價。英國的知名植物學家約瑟夫-胡可來此地考察後評價說，在熱帶植物帶之外，沒有比坎貝爾島的植物更豐富的地方了。我們無法做出這種專業評價，可徜徉在這樣豐茂，即怡情又養眼的田野之中，有誰會感知不到它的獨特與美麗呢？

海帶屬於入侵植物，在淺藍海水映襯下煞是好看。

當然，我們只是訪客，這裡的主人—鳥類與動物比人類更能敏銳的感知環境。兩個島上，有珍稀的黃眼企鵝和數量正在減少的東部跳岩企鵝。有翅展三米寬的吉普森漂泊信天翁，皇家信天翁，白帽信天翁和灰頭信天翁等，前三種是紐西蘭島嶼獨有。還有無以計數的各種海鳥和陸地生活的鳥類，其中，坎貝爾島海鳥的數量和種類可以稱得上世界鳥類中心。還有鯨魚和數以萬計的紐西蘭海獅，海狗和象海豹等等。這些主人們熱情好客，分別一一和我們打了招呼。還有的更加大方，給我們表演了一出出生活場景劇。

奧克蘭島上的黃眼企鵝。紐西蘭獨有，總共只有幾千隻。

坎貝爾鷸鳥（CampbellSnipe）是一九九七年才在坎貝爾島周邊的衛星島上發現，生物學家們用了三隻狗和直升機搜索，僅僅發現了十隻。這種鳥可做短距離飛行，後來在幾個清除了老鼠的島上慢慢繁殖起來，數量開始有所增加。

這種鳥有著細長的喙和團團的身子，模樣很像難以在野外見到的紐西蘭國鳥—幾維鳥。再加上非常稀有，所有的隊友們在徒步前都把找到Snipe當成一個競賽。下圖領著小鳥的媽媽是我在木棧道邊的淺草叢裡發現的，小鳥的體形已接近成年鳥，只是絨毛還沒褪盡。喊來了前後的隊友觀看，比較害羞的媽媽領著孩子進了更高一些的草叢。一大一小這個發現無疑在當天的比賽中拔得頭籌，但我也明白這並不是眼尖的緣故，隊友里攝影發燒友眼神好 的多了去了，我這次只是撞了狗屎運而已。

坎貝爾島鴨（Campbell Island Teal）是引進的品種，飛行能力已經退化，在布滿海草的多水邊生活很愜意。

最後一天上午衝鋒艇巡遊時，在一處海灘上看到了類似BBC拍的紀錄片場景：一隻傻大黑粗的雄海獅用它寬大的鰭攬住一隻小母海獅，把它壓在身下。母海獅左突右闖，愣是沒逃出這彪形大漢的懷抱。這時，兩隻年輕，還沒油膩的公海獅一左一右衝到水邊，加入搶妻大戰。左手邊的海獅很快敗下陣來，上了岸。右邊的一隻卻不放棄，正僵持著，中間的傻大黑粗一個分心，小母海獅溜了出來，飛快向海水深處遊走，右邊那隻海獅隨即跟上，箭一般的追去，離開了我們的視線。

下午登陸恩德比島，登陸點沙壩的右側是個紐西蘭海獅的基地。近百隻的海獅盤踞了這個海灘一半的地方，多數是皮膚光滑，苗條的母海獅和出生不久的小海獅。王國里實行的是一夫多妻制，如下圖這頭雄海獅看著它的三妻六妾，時刻警惕著外部的入侵，真是夠累的。

一隻雄海獅在沙灘上做起了生理運動。這本是正常現象，可它拖的時間過長，岸上的幾位女士開始擔心被壓迫的小母海獅的命運，有人提到小貝貝跟著被壓死的慘劇也會發生，大家就更唏噓不已了。我也對這些渣男海獅的印象極差，長相粗鄙醜陋，除了搶老婆，發泄獸慾，不知還會幹點啥，全然沒有企鵝，天鵝爸爸負責任的紳士風度。

晚上回大船吃飯，大家還在七嘴八舌，拿著人類的觀念去做道德評判，站在不同的立場解讀動物的行為，很自然的融入了這裡獨特的小世界。也許這就是亞南極無人之島的魅力，它如此的活色生香，讓人們完全忘記了自己訪客的身份，忘記了再過一天，大船就會載著我們重返喧囂的所謂文明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