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3-05-01 07:25
參加這次南太平洋探島之旅,初心很是單純。除了看企鵝,對於幾個荒島的景色,不敢有一點非分之想。結果卻應了那半句古話「無心栽柳柳成蔭」。幾個無人之島,無論是景色還是動植物,都是出奇的美麗與豐饒,遠超自己的期望值,帶來的是一份意外之喜。
探索船從紐西蘭南島的港口 Bluff出發,順序是是斯奈兒、麥誇瑞、坎伯兒和奧克蘭島。四島里重中之重是麥誇瑞島,那裡有著大批的王企鵝和皇家企鵝。斯奈兒島最小,不能登陸,只留下了外圍印象。
斯奈兒島是海底板塊衝撞而成,裸露的地方看上去全是質地堅硬的花崗岩。在南太平洋的疾風和海浪的常年擊打下,仍稜角分明,以倔強的身姿屹立大洋中。它們的紋路和色彩都令人眼熟,就是普通家庭廚房裡里流行的花崗岩檯面。
斯奈兒只有三公里長,又是花崗岩骨架,它的植被覆蓋卻非常出色,只要是有土的地方就綠油油的,給企鵝和其他鳥類提供了良好的棲息地。特有的斯奈兒企鵝數量穩定,一直保持在三萬對左右。其他海鳥的品種則超過了全英國海岸的數量,這個數據真的讓人難以置信,聽完講座,再三詢問,才確信這個事實。
面積小,地勢險要,給過往的船隻登陸造成了困難,斯奈兒島幸運的躲過了外來物種的侵入。什麼挪威老鼠,普通野兔都沒有機會在這兒留足,是亞南極為數不多始終保持原樣的島嶼。
麥誇瑞島在四個島中離南極圈最近,它屬於澳洲塔斯馬尼亞島的一部分,因為孤懸海外,許多澳洲本地人都不知道還有這樣一小塊領土。在地理位置上,它離紐西蘭更近一些,這也是探險船多是從紐西蘭出發的原因。
探險隊長莎麗是個頗有幽默感的紐西蘭人,接過這個梗,在會上逗樂:有人說麥誇瑞島離著紐西蘭近,應該屬於紐西蘭。這話太對了,我也覺得我們能管理的更好一些。大家鬨笑,莎麗知道講笑話的分寸,馬上對著約佔了半數的澳洲乘客說,開玩笑啊,這是你們的,是你們的。
麥誇瑞島全長34公里,最寬的地方也只有5公里。這裡居住著數量驚人的企鵝,信天翁和其他海鳥,十萬加的象海豹和紐西蘭海狗等。其地理,地質的也非常特殊。印度洋板塊和太平洋板塊在這裡互相擠壓,使得麥誇裏海脊的最高部分露出了海面,是地球上唯一一處從地幔(海底以下6公里深處)開始向上運動而露出海面的石峰,科研人員可以直接從這些露出海面的特殊岩石考察出海底板塊的特質。這是它成為世界自然遺產保護地的一個主要原因。
特殊的地理位置使這個島一年中有三百多天颳風下雨,地震也頻繁。南太平洋冷風凄雨外加地震的摧殘,沒有大樹,沒有灌木。地勢,岩石造型上也是硬朗剛直。不過,頑強生長的野草,野花和苔蘚覆蓋了幾乎所有的山坡,山峰的稜角被柔化,給人一種濕潤,溫暖的感覺。事實上,這裡是海洋性氣候,一年四季溫差不大,沒有想像中那麼冷。我們最後一天登陸時出了太陽,大家都脫了外套,穿著襯衣上了高坡。
靠山坡的地方,有修好的木質樓梯,最後的一段樓梯上刻著塔斯馬尼亞政府修葺的字樣。這讓從塔省來的莎拉有點找到組織的小激動。在瞭望台上,清晰的看到了建在下方的觀測站,那是一個很窄的地峽,通常被叫做脖頸(neck)。它連接起前後的山峰,前面的小山恰如一頂擋風遮雨的帽子。海浪輕撫脖頸兩邊海灣的沙灘,後邊,就是綿延三十多公里,從地幔下突出來的山脈。
相比脖頸處的小海灣,後面山峰下的海灘氣魄要大一些。海沙交接之處呈花邊形狀,高迪說「曲線屬於上帝」,這裡算是一個印證,花式海浪給平常的海灘增添了幾分藝術氣息。漂浮的海帶把海面畫上了寫意圖案,海沙是淡灰色,給黑白分明的企鵝鋪陳了和諧的背景。這一切在下午的陽光下如詩如畫,讓人聯想起聖經里所描繪的伊甸園景色。
四周的山坡上土沃草盛,到處都是鮮嫩的綠色,在藍色海洋的襯托下很是養眼。十多年前,這裡植被曾被損壞的非常嚴重,罪魁禍首是外來的野兔與老鼠。
1870 年,麥誇瑞島引進了歐洲野兔,隨之輪船也帶來了老鼠。它們繁殖力超強,沒有天敵。野兔迅速繁殖到了近三十萬隻。它們到處挖洞,吞噬草根。使得水土流失,山體塌方,植被和海鳥的生存環境被嚴重破壞。老鼠吞噬鳥蛋和幼鳥,導致了企鵝和海鳥數量的大幅下降。
二零一零年,塔斯馬尼亞州政府和澳洲聯邦政府籌資兩千四百六十萬,開始清除活動。飛機和人工一起投毒餌,用特殊訓練的狗尋找他們的蹤跡。直到2014年,這項工作才宣告成功。從三十萬野兔到零,浩大的工程著實不易,需要大量的人力和物力。我們登島時,八年的時間過去了,已經看不到洞穴遍地,滿目瘡痍的景象了。
麥誇瑞島恢復了本色,野草野花雖然不能往高處發展,只能貼住地面,也可以洋洋洒洒,自由自在的肆意生長。葉子碩大無比,形狀罕見。我是植物盲,隨手拍了兩張,回來一查,正是麥誇瑞島和亞南極特有的典型品種。
這一個學名北芪,英語還有一個名,更直白,叫麥誇瑞大白菜。可以食用,給水手和科研人員提供天然蔬菜。
下圖的植物也叫銀葉雛菊,葉子像是仙人掌類植物。
海帶是入侵植物,原本是在中國日本海域生長,移民過來又沒人食用,在這裡也是瘋長,大片大片的隨著潮水浮動。
這次在亞南極看到的六種企鵝里,四種生活在這個島上,說這個島是重中之重絕非虛言。關於企鵝,前邊已寫過專章,那在沙壩上在企鵝中穿梭走動,被一群企鵝包圍的經歷,算是生命這本書里最激動快樂的一頁,必定難以忘懷。
在島上另外的一個高光時刻,是被小海豹們當成媽一樣的親密接觸。
海灘上,草坪中,那些身體滾圓,七橫八豎卧躺的象海豹給人留下的第一印象是又懶又胖。它們是真正的躺平,看到人們走近,頭都懶得抬,眼也懶得睜。偶爾的為了自己的老婆,小三,小四等妾們和別人幹個架,一副無所事事的懶漢形象。隨手拍它們的照片,給自己撓痒痒的,雙手合十曬肚皮的,慵懶,愜意,眯著眼享受生活。
第二次登陸時天氣又冷又陰,動物們卻十分活躍。王企鵝的來往穿梭,叫聲不斷。海豹們也在成雙成對的打仗,年輕的海豹們嬉鬧,練習打仗的居多。小海豹們像小孩子一樣活躍,它們喜歡往人跟前蹭,和人十分親近
看到一隻小海豹和一位女士的互動,小海豹親呢在她的腿前蹭來蹭去,女士一臉慈祥的跟它講話。當時抓拍到了這個寶貴的鏡頭,很為這位女士高興。大約十分鐘之後,當我走近王企鵝基地時,同樣的事情發生了。一隻小海豹挪到我跟前,在我的雨靴上拱個不停,我跟它打著招呼,另一隻小海豹從我背後過來,又看上了我的另一隻雨靴。被動物們喜歡,讓我也不免有點沾沾自喜。
這裡也有許多身上長毛的海獅和海狗。曾在南澳的海獅基地,搞明白了這兩類和海豹的區別,其中之一是前兩種都有小小的耳廓,身上有毛,而後者兩樣都沒有。這次船上有位拿著獎學金來的年輕探險者和我一桌吃飯,很形象的說明了它們行動的差異。海獅海狗上半身可以抬起,搖搖擺擺的晃著上半身移動,像是鴨子。海豹則像毛毛蟲,一張一合挪著身體向前活動。
雄性象海豹,體型比雌海豹大了許多。鼻子也高高隆起。
喜歡親近人的小海豹。
島上還有眾多的信天翁和其它大量海鳥。第一次登陸時上坡去看皇家企鵝基地,路上不允許停留。一邊走,一邊還拍到了幾張幼鳥和鳥蛋的照片。這種鳥長絨毛時很可愛,長大了以後就成了窺食者,專門在企鵝和其他海鳥基地找機會偷蛋和幼鳥當食物。每次看到它們賊溜溜的眼睛就來氣,可惜人類不可干涉自然法則。這種壞鳥的名字叫大賊鷗(Great Skuas)。
澳洲一位年輕科學家Dr Dean在那裡考察工作一年,用他所攢下所有的錢買了一部攝像機,錄下了一年中的珍貴時刻:南極飄過來兩公里長的浮冰,能把壯漢掀翻的狂風,象海豹和斑點海豹的生死大戰。最後,在惡劣多變的氣候中,完全無路的條件下,他徒步三天,到達世界上最大的皇家企鵝基地,看到了約一百五十萬隻皇家企鵝聚集的壯觀和熱鬧。(數量是他的估計,有爭議)
下圖左下角的鐵罐是為工作人員準備的休息場所,裡邊是荒野生存必備的物品。
這種時間長,能深入腹地的深度遊歷,是尋常人難以企及的。我們這次遇到了少有的好天氣,野性的麥誇瑞島向我們展示了它最文雅的一面。作為一個普通旅遊者,走到了世界的盡頭,親眼見證了這裡的奇異和美麗,已是十分的幸運和滿足。回來後一月有餘,還是不太敢相信美夢早已成真。
就在我們離開麥誇瑞島的半夜,睡夢中的我們被有極光的廣播叫醒。衝到甲板上,綠色的極光正在天空中勁舞。像抖動的紗帳,像飛天的巨龍。以船頭的儀器做前景的照片,頗有些外星球的感覺。幾天後在奧克蘭島又見過一次,因為船已經往北行了三天,極光淡淡的難以辨認。因而我相信,與南極光的奇遇,是麥誇瑞島額外送給我們的一份禮物。
下圖三張是船上一位日本女士用最新的蘋果手機拍攝,分享的圖片。感謝她最好的方式是更多的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