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波一直把機動車駕到六省大道的石橋才停下,擺放好機動車、沿石級而下,心急的敲那道熟悉的褐色木門。
應門的是明雪,她一身純白的衣衫,給人飄飄欲仙的美感,有點不吃人間煙火似的那種感覺。意外見到元波、她掛上個令人不易察覺的淺淺笑姿,但仍然可以讓人瞧見她一臉的愁容。那輕笑、只不過代表著對來客一種禮貌的歡迎。
「我看到報紙,立即趕來。」
「請進來再談。」
他除下黑眼鏡,閃身而入,明雪帶上門,跟著元波走進客廳。
張心垂頭喪氣的獨個兒坐在木椅上,也不站起身,指指面前的空椅子,元波自己拉出木椅來,將眼鏡小心的放在桌上,才坐下說:
「都準備好了嗎?」
「是明雪幫我整理的,我很煩、你說該不該去?」
「報上說尉級以上的軍官都要去學習七天,一個星期很快過去,回來就合法了。如不去、就是反抗新政權的命令啊,以後你怎麼辦?」元波望著他講。剛才在店裡無意讀到的消息、就是要全南方舊政權的軍官去報到,接受所謂的「人民革命委員會」的勞動改造與學習。
「我只是擔心越共不守言諾。 」
「上次我弟弟去了三天,結果全部報到的舊政權士兵們都準時回家。」
「波兄的話是對的,我認為應該去,不去也逃避不了的。」明雪瞧著她丈夫,溫柔的聲音使元波有種再聆聽的慾念。她很少開口,屬於沉默而有智慧的才女典型,對人總是彬彬有禮,更顯示了她出於有良好教養的背景。元波對於她那份清美和特殊的氣質,深心很是欣賞;以至於要先克制內心那份對美的渴望愛慕,絕不敢讓它流露出外。無論怎樣,她總是好朋友的妻子,故此連多望她一眼,也竟有絲絲不為人知的罪惡感在靈魂深處輕輕碰撞。
「你們都這樣講,我也較放心。」張心口裡說著,神情卻還是有份無奈的凄涼意。元波忽然想起父親以前的話:「會守信的政黨就不叫共產黨」。他心裡的信念一下子就變得飄浮不定。可是,弟弟及妻舅卻又真真實實的在報到三天後、絲毫無損的平安回家。
事實終歸不假。那麼、父親的話但願是他老人家對共產黨一種根深柢固的成見好了。想通了,倒覺得明雪那堅定的口吻就是給人無比的勇氣,他有為這份勇氣增加力量的義務,於是元波故作輕鬆的說:
「張心,你從來都不是婆婆媽媽的人,七天很快就過去了。明早我送你,別再胡思亂想了。」
「不必送我,今天你能來,己很多謝啦!」張心和元波握手,他己拿起眼鏡告辭。這次、兩夫婦一起送他出門外,張心並一個人陪元波走上石橋,又說:
「波兄,還是那句話,我如果有什麼不測,麻煩你照顧明雪和我媽媽。」
「你這個人老往壞處想,我準備了陳年XO酒,等你回來一起醉,好嗎?」
「好的, 再見。」
「再見。」元波發動了機車,張心的影子立即消失在望後鏡里了。回到家後、婉冰沒等他坐下就急急的說:
「元波,你今天該去看看上尉,或者請他夫婦來吃頓飯,怎麼樣?」
「我剛去見了他,你己經讀到報紙了?」
「不是,今早陳文青來逗明明玩,他告訴阿美明天他很忙,要去郡里值日守更。後來才說是被派去看守報到的舊政權軍官,我才曉得。」
「他還透露了什麼沒有?」
婉冰彎下腰身,將手抱的明明放到地板上讓他爬,仰起臉才接著說:「沒講別的了。喲!差點忘了告訴你,組長把戶口紙發回來,還有一張叫糧食票。說以後要持票到坊區的國營機構購買米,麵粉和食油,我真不明白,為什麼新政府連這些小事也要插手呢?」
「、、、、、、」元波沉默著,自己也有相同的看法,又怎能回答太太呢。婉冰站起身,用手撥掠下垂的髮絲,望著在地面爬行的小兒子,聽不到丈夫出聲,又緊接著再講:
「文青說在北方,連布,食糖,魚肉類,與及一切民生日用品都要分配的。那是叫做社會主義的「優越性」,我真擔心這裡也變到那樣優越?到時我們怎麼辦呢?」
「別想太多了,人家可以活,我們又為什麼不能過呢?」元波只能如此安慰著向來便是多愁善感太太。其實他也不知道將來的日子,在生意全部結朿後,會是個什麼局面呢?內心徬徨、面對溫柔的太太時總要強忍著。
「還有,你書桌上那封通知信、是公安部的阮文協叫文青帶來的。」
「什麼事?」元波吃了一驚,有點不妙的預感似的。
「我反正讀不懂越文,你自己去看吧!」她說完又蹲下去抱起明明。
元波匆匆跑上小樓書房,從書桌上拆開那封蓋了個紅色圖章的信封;打開信箋,是一般普通的公文。由胡志明市銀行發出的,邀請元波於星期三早上九點鐘到達銀行,向「胡志明市銀行接管委員會」解答一些有關存款資料。
一千多萬舊幣給凍結後,還會惹來這些麻煩,他錯愕的拿著通知信,倒猜不出,共產黨政權要他解答的是些什麼問題?心裡納悶著,對一個這樣受南、北越人民擁護的政權,元波從沒有懷疑過是個壞政府。但,似乎有許多問題,是元波至今仍然想不通的。他直到今天,對父親向來的猜測判斷,雖然大部份都給料准了;但仍然不能接受父親對越共所作所為的全盤否定。
能夠生存在這個動亂的時代,又同時能在兩個完全極端不同的制度里先後生活,去體驗當今世界上兩個對立主義的優劣與勝敗。元波每想起,自己就有份比人幸運的感覺。所以、他存心讓時間及事實去見證,先入為主的只是民心歸向的政府是好政府,故內心也就對共產黨有份連自己也道不出的好感。故此更盼望他們是一如所想所傳的好官,也唯有這樣,才是順理成章。
下午炙熱難當,他懶得外出,便和阿美、阿雯姐妹一起玩跳棋。
晚飯時,婉冰抱怨了那些不夠堅實的木炭,弄到她一邊炒菜一邊忙著要加炭塊。對於過去用慣了的煤氣桶,她總是念念不忘;想起就要問問丈夫是否到過李成源街那家煤氣代理?元波生氣的不想回答,他自己一向駕駛汽車,如今並沒有抱怨騎機動車常被日晒、雨淋和風吹。
他想不通太太為何不能像他一般的隨遇而安,明知妻子的怨言是正當的;他所以不快,是那份抱怨引起了他去思考心中順理成章的假設。他強迫自己相信,市面上這些現象,只是新政權過渡時期的混亂,絕不會是共黨制度有毛病。
他的沉默,婉冰竟誤會是那封信賦與的壓力,反而無限溫柔的安慰他。他感激又內疚,訕訕地否認,自個兒放下飯碗後就跑上書房裡,拿起金庸的武俠小說,一下子,把現實世界的是非煩惱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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