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九月初,單位的一項人事安排讓我有些不爽。沒有能力扭轉,只好安排個短暫的假期來自我調整。十一月初的周二有個公共假期,女兒只要再請一天假,就能讓我從照料外孫女的深度套牢中暫時脫身。於是,決定去塔斯馬尼亞的搖籃山徒步。
吳二也喜歡塔州,答應跟我一起去。
沒過幾天,我倆為了雞毛蒜皮窩裡斗。三言兩語不合,一陣風暴之後,吳二忽然高調宣布:塔斯馬尼亞,不去了!!!
這情商,堪比三歲頑童。
按下心頭竄高的火苗,我擺出了一幅不在乎的態度。竭力平淡的說:「我自己去沒問題。你要承擔你言而無信的後果。這個禮拜,謝絕去看外孫女,不想見到你。」
聽到這話,吳二明顯愣了一下。可他仍然嘴硬。扔下一句:「隨便。」
跟女兒簡單說了一下這事,她忍不住笑,問:「我爸又搞不清狀況了?」接著又是安慰,讓我自己找個小型團去玩。
這個並不是問題,自己去也許更好。非洲和南美都是我一個人去的,何況就在家門口的塔斯馬尼亞呢?
周二早晨,帶著外孫女詩恩去了離女兒家較遠的一個兒童樂園。正玩的熱火朝天,看見了小道上吳二的身影。
本不想理他,可是沒憋住。從女兒家步行能到達的有三四個兒童樂園,吳二沒有女兒家的鑰匙,肯定是一早先去找其它遊樂園撲了空,才到了這裡。
顧不上跟詩恩先打招呼,這廝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不應該說了不算,塔斯馬尼亞我去。」
在塔州的一個星期,吳二和我一起拍到了三組滿意的野生動物——袋熊、藍眼企鵝和孔雀。他現在對拍風景的興趣降低,更喜歡的是野生動物和鳥。這些照片讓他喜形於色,近年來長歪了的一顆鮑牙露在外邊閃閃發光。
圖說:吳二在對面的礁石上趴了一個多小時,這隻企鵝火了,張大了嘴呵斥吳二:「滾一邊去。」
圖說:火雞也有脾氣,愣是不正眼瞧我們。
圖說:天性溫順的袋熊也不耐煩了,回過頭來對吳二說,別跟著我。
這口氣沒賭到底,我還真替他慶幸。上次從非洲回來,吳二翻看我拍的那些動物的照片時嘖嘖稱讚,還把雄獅照片印了一張超大的布畫掛在客廳里。以我這樣的小人之心來揣度,他肯定有沒和我同去的後悔之心,只是不肯承認罷了。
可這次呢,如果不是看小外孫女這事點到了死穴,讓他很快泄了氣,那和我死磕到底,堅決不去的可能性極大,不就又錯過一次拍野生動物的良機嗎?
老小孩堵起氣來,還是小孩子的水平,並無新意。就像我們小時候跟爸媽堵了氣,不吃飯跑出去,餓得前胸貼後背,只好乖乖的回家投降。
剛來澳洲時,周圍的白人同事有時為了一點不愉快就賭氣辭職。當時羨慕他們活的瀟洒,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何等的快意人生啊!
後來慢慢發現瀟洒的代價也不低:賭氣辭職沒找好下家,馬上面臨的現實就是沒錢付房租,成了年又不想跟父母擠在一起。於是,隨便再找一個單位,就這樣開始了惡性循環。
賭氣後果比上述更嚴重的也多了去了。比如說,賭氣干架,賭氣離婚,隨便抓出一個都是社會安定問題。
「非歐幾何」的創始者叫波利亞。說實話,非理科出身的我根本搞不清什麼是「非歐幾何」,甚至沒弄明白波利亞到底是匈牙利人還是羅馬尼亞人,知道這個名字是在讀心理學文章時,記住了他賭氣的故事。
波利亞二十幾歲時就證明了非歐幾何,寫出了《絕對空間的科學》並寄給大數學家高斯審閱。高斯雖然很欣賞他的才華。但出於保守和成名後的謹慎,沒有對波利亞有實質性的幫助。波利亞開始對高斯不滿,又懷疑這位數學的巨人剽竊自己的成果,進而認定所有人都和他作對,賭氣終生不再撰寫任何數學論文。這口氣賭大了,吹折了自己——一棵數學天才的幼苗。
「以憤怒開始的事情,往往以悔恨告終。」蕭伯納這句話的道理許多人都明白,可我們還是事到臨頭忍不住。畢竟,情緒管理不是明白道理就能奏效的。
想起了來澳洲後學會的疏導孩子情緒的方法:
一板一眼的西方教育這樣教給我們:處理孩子孩子的負面情緒時,須先讓孩子冷靜一會兒。談話開始,下邊八個問題和步驟一個也不能少:
1 、發生什麼事情了?(給孩子說話的機會)
2、你的感覺如何?(讓情緒有出口)
3、你想要怎樣?(發泄情緒)
4、那你覺得有些什麼辦法?(注意力從憤怒上轉移)
5、那些方法的後果會怎樣?(開始冷靜下來)
6、你決定怎樣做?(冷靜後的決定)
7、你希望我做什麼?(給予情緒上的支持)
8、下次我們該怎樣做?(從挫折中學習)
這樣一步一步下來,心裡的氣就像自行車的輪胎被扎了個小孔,一點點的被釋放出來。氣沒有了,拿什麼去賭呢?
說來說去,這些管理情緒最基礎簡單的做法,不是應該像飯前要洗手,排隊要講先來後到這些常識一樣,從小被灌輸,被培養的嗎?
問題來了,童年是人一生性格,秉性養成的最重要的階段。那麼,愛發怒賭氣的大人是因為小時候沒有受到良好的幼兒教育嗎?
忽然覺得這樣分析下去不夠厚道,就喊吳二,想聽聽他的看法。這老小孩過來掃了幾眼,馬上鄭重申明,說他小時候上的可是青島市級機關下屬的,能天天喝上牛奶的幼兒園。
(孔雀上來脾氣,也是懶得理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