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近未來科技的奇思妙想 破碎的《黑鏡》

黑鏡（Black Mirror）是英國電視4台（Channel 4）及美國NetFlix公司出品的迷你電視劇。

該劇分別以多個建構於現代科技背景的獨立故事，表達了當代科技對人性的利用、重構與破壞。

作者：曉宇

曾經的《黑鏡》以對近未來科技的奇思妙想和對社會及人類現象的尖酸諷刺，讓無數劇迷痴迷，2011年播出的第一季更是在豆瓣上得到了9.2的高分。然而自從Netflix接手，《黑鏡》就一天不如一天。我的心情已經從剛開始的「終於重拍了！」變成現在的「求求你們了，放過黑鏡吧」。

且不說Netflix操刀的黑鏡已經喪失了前7集精準且辛辣的諷刺意味，變成了以近未來科技為噱頭的中庸作品。今年6月份放出的第五季《黑鏡》，更是連中庸這個簡單的標準都沒有達到，徹底淪為了不及格的爛作。

一直以來，《黑鏡》的主題都更加關注飛速發展的科技和人類社會之間的關係，我想一開始的《黑鏡》想傳達的，是不論人類發展出什麼樣的科技，人類還是人類，人類的慾望、情感、自私以及群體性反應依然存在，而當人類用一種更先進的科技去滿足自己的時候，或許什麼都不會改變，又或許情況會變得更糟。

但是這不代表只要有科技元素就是黑鏡，更不代表只要在劇情裡帶了一點爭議話題的影子就是黑鏡。

第一集以不明所以的VR遊戲作背景，重金請來了兩位復仇者聯盟的成員，卻只拍了一個性向認知和婚姻疲乏生活的無聊內核。

第二集講碎片式的社交媒體讓人上癮，但過於俗套的故事線讓人看了開頭就差不多能知道接下去會發生什麼，不過當我真的看到結尾的時候還是覺得很懵，男主角持槍綁架，竟然只是想和創始人反饋用戶體驗？整集就是一個大型的行車安全宣傳片，「道路千萬條，安全第一條。行車不規範，親人兩行淚。」唯一值得稱讚的就是安德魯．斯科特驚人的演技，那一段癲狂的、神經質的、攪拌著懺悔、指責、控訴和悲憫的叫嚷獨白實在是令人印象深刻。

第三集《瑞秋、傑克與小小阿什莉》，別名麥莉．塞勒斯的星路歷程記錄片（我真的懷疑她有贊助這一集），大概內容就是一個偶像明星和兩個青春期少女在AI小人的幫助下打敗惡毒阿姨的青少年冒險故事。沒錯，這集裡面唯一的科技元素就是一個AI小人，而這個AI小人長得就和國內那種專門給小孩講故事的火火兔差不多。第三集也是目前所有《黑鏡》劇集中評分最低的一集，只有 6.2 分。觀眾認為它劇情低幼，「就像是迪士​​尼頻道製作的庸俗電影」。

第五季的這三個主題：VR、社交媒體、AI，以前的《黑鏡》已經用過，而且做得都比這一季好太多。尤其是VR這個主題，第三季和第四季都用過很多次了。如果在已經用過很多次的主題上還沒有一些新的突破的話，觀眾是絕對不會買賬的。

其實《黑鏡》的犀利不在於預見未來，也不在於那些華麗而先進的科技設施，而在於理解人性和社會，才能在複雜人性與科技相結合的時候，推演出讓你瞠目結舌的後果。手機、電腦、電視屏幕、智能手錶、智能家居……黑鏡就在我們身邊，無處不在，隨時等待著吞噬脆弱的靈魂。它將鮮活的事實擺在我們眼前：飛速發展的科技，在帶來便利的同時又將會帶來什麼樣的問題。

第一季《一千五百萬的價值》里由虛擬程序搭建的現實讓我們第一次意識到也許在未來的某一天，科技的發展換來的是別無選擇，甚至說人類會失去思考和選擇的能力，放棄一切，選擇與世界苟且。如果這世界上所有的東西都可以變成消費品，如果消費開始變成人與人之間交流的媒介，成了我們表達自我的方式，那種物慾被滿足後的快感，便已經模糊了真實與虛擬的界限，埋葬了我們獨立的情感，甚至是道德底線。

第二季《白熊正義公園》中對正義的拷問讓我們第一次感受到加害者與受害者的界限竟是如此薄弱。如果一個人犯了錯，究竟該由誰來執行正義？是相對於公正理性的法律？還是像野火一樣的民怨和呼聲？如果每一個人都能執行自己心中所謂的正義，那誰來評判這「正義」的正義性呢？即使所有的人都達成一致，認為這個加害者罪大惡極，應該千刀萬剮，那我們真的就讓這個人死成千上萬次么？且不說這懲罰改變不了既定的事實，那些所謂的在「執行正義」的人，又何嘗不是在犯下新的罪行呢？那這些罪行又該如何去評判呢？

英國人在劇作方面天生自帶主角光環，這種獨特氣質，源於大英幾百年戲劇創作表演底蘊下來的積累和沉澱，而反映在劇集中的，則是一種相對更疏離、冷靜、客觀的立場，從容不迫乃至於「性冷淡式」的腔調，即便是玩黑色幽默，也往往帶著悶騷又理智的狡黠。

《黑鏡》誕生之初，以一種極具開創性的方式亮相，它以一種相對更疏離、冷靜、客觀的立場，從容不迫地將我們內心的恐懼展現出來，這種恐懼是我們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每天會花費10個小時在手機上；第一次意識到失眠症是因為睡覺之前放不下手機；第一次親身感受到我們是如何被我們親手創造出來的科技慢慢蠶食，逐漸吞沒。它冷硬又凜冽，看似荒誕不經，有時聳人聽聞，但所傳遞出的恐懼卻如此精準，如此不容辯駁，它把那些我們一直意會但不知如何言傳的內容編織成了轉合有序的故事，讓我們所有想像中的一切恐懼得以賦型。

反觀如今的第五季，科技的想像力疲軟，探討的社會問題又如此老生常談，《黑鏡》已經掉下神壇，或許，它早該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