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澳洲】自來水

中國的詞語真的是聰明美麗，很多名字起的詩意又詼諧，還不失準確，簡直精彩極了。只不過見多了，久而不聞其香，反到木了。別不信，舉個例子，自來水，想到什麼？ 「你說什麼？」 很多人會反問，因為已沒有感覺了，因為太普通了。

好吧，這樣，誰都不用怕暴露年齡，因為不用上溯太久，就問問你自己或你的父親，小時候洗菜煮飯的水是怎麼來的？很多是手提肩挑、或人或畜地從井裡河裡打到家裡的水缸水池吧，很多還要淀一淀再用，因為臟。至於洗手洗衣，更是何等的不方便。什麼？洗澡？哪位同學提的？上課沒帶腦袋？當心老師的粉筆頭兒。

幾千年了，一代又一代，都是如此，直到有一天，有人帶來了水廠，又把連接水廠的水管輾轉通到了千家萬戶，於是只需在家裡，擰開水龍頭（注意，這裡又是個梗 )，清潔乾淨的水就會自己跑出來，流到洗菜盆里，流到淘米鍋里，流到手上，更是歡快地流到，不，應該叫滋潤到每個人的心田裡。

可以想見，當一個數千年的農耕民族，蜷在腐朽殘敗的斷壁里，怯怯地探出頭來，第一次望見不遠處的曙光中現代工業文明送來從管中汩汩而出的水時，凝視疑惑，繼而瞪大眼睛，感到異常神奇、不可思議的眼神。可以想見，當他走近，怯怯地伸出手，第一次去感受，那麼清澈乾淨的水滑過指尖，再試著擰動開關，居然能隨意可大可小，隨意可來可停！一切是那麼的方便省事，方才把剛剛的疑惑變為相信，繼而震撼，繼而不可抑制地生出極度嚮往的眼神。

叫它什麼好呢？首先把它帶到中國來的英國人就叫它water（見下圖，英國人在上海為中國修了第一座水廠的圖紙上用詞，且延用至今)，這直接暴露了英國話的簡單粗暴，我大中華話可不會這樣，區別於井水河水等等需要馬馱人扛辛苦取來的不能自己來的水，它是直接通到了我們家裡院里，自己送到門裡來的水，那就叫它自來水吧。

自來水，能自己來的水，這名起的，說明此水來得先進、神奇、優越、方便，又揉雜進農民特有的樸素、通俗和詼諧，說明了這水的最大特質，又把和它初遇時，驚艷后，心神甫定，琢磨著要冠之以名時的心思顯露無遺。這還不算，一順手兒，又毫不吝嗇地把我民族最高圖騰之最尊貴的頭部，端出來給了控制這種水的開關，名曰水龍頭！…… 英國話呢，英國話這會兒躲到哪兒去了？哦，在那兒，叫個」tap」，拎出來台上走兩步兒，論工筆，論寫意，論人文水準，和那個」water」一樣，再次的雲泥顯現。

說到此，插一段兒，剛看到2019寶寶起名的排行榜出來了，其實不止今年，持續好多年了，也許是一些劇追多了，也許是對以前的剛軍勇強紅穎娜靜使多了矯枉過正，現在的父母們給孩子起的名大多都太瓊瑤，真想對他們說落筆前請仔細想想，名字這事兒是使一輩子的，把個雨荷、夢馨給了孩子，會不會叫到28歲就開始變得滑稽了？那是生活的大褶子開始永久固定在很多人臉上的年齡。對啊，瓊姨和熱劇們是從來不肯在中老年身上花心思的。

我總在想，如果有一天，我的孩子到來了，可不費心思，現成的，就給他起名叫自來水，沒有比這更詩意瀟洒靈動的了，且經久耐用，永不過期。不過那還不知道是啥時候，等不及了，索性就給自己用了得了。正名乃父母所賜，並且現在派出所兒也不給輕易改名兒了，那就用在筆名、網名上吧。太喜歡它了，太喜歡它了！

恰巧此文寫完，一位剛剛追完宮劇的朋友發圈兒說，好想穿越，回到過去。知道是沉得太深了，我趕緊回，說，千萬別，古代有什麼好，沒有牙膏牙刷洗髮水，沒有抽水馬桶衛生紙，沒有電，更沒有微信支付寶。就算那頭給配了一萬個丫鬟，也別穿。過去人就連繫著內褲不讓它往下掉的，用的都是一根麻繩，因為鬆緊帶兒這東西普及到百姓的腰上並不是太久遠的事，一百年肯定沒有，半百有嗎？但這最後一句我沒直說，因為朋友是位女士，有點兒理不糙話糙。當然，只需說，親，過去沒有自來水。估計一棒就可將她呵醒。

是不是又跑題了，就此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