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下午三點多，就可以見到成排的小學生等待著娃娃車，預備接往安親班，跟我小時候鑰匙兒童的風景相差很多。新鮮的倒是一棟寫著「菁英教育」的漂亮大樓，門口貼了一張印製精美的海報，上頭寫著斗大的字眼：「AI時代來了，你的孩子準備好了嗎？ 」我一看，愣住了，好奇的想：這是上什麼課？這兩句廣告詞很厲害，既結合了時代脈動，又擾動怕孩子輸在起跑點上的父母，讓父母還真是為難啊！

過年時，家中客人是有著數十年教學經驗的安親班數學老師，上課對象是學齡前到小學的小朋友。閑聊時，她提到以前她上課從不看時間，總想把一個單元的課完整上完後才下課。但是現在卻不一樣了，學生會跟她說：「老師你不能超過時間，不然我補下一堂課會遲到喔！」所以現在她一上課，一定會先把手錶放在桌上，深怕自己超過了預定的上課時間，耽誤要趕場的學生。

她感慨說道：「現在小朋友的素質一年不如一年，專註力和學習能力年年下降。我實在想不透，怎麼可能讓每個小朋友十八般武藝都會，允文又允武呢？大人忙著賺錢，也完全不考慮孩子的興趣，就是怕孩子輸在起跑點上，怎麼不適情、適性的去栽培孩子呢？這個現象，在都市更加嚴重，只能說苦了父母，也苦了孩子。」

我的一位親戚是在美華裔，她有三個男孩，孩子們問越南裔爸爸：「我們家富有嗎？」爸爸出於愛子答道：「我們非常富有。」媽媽也總是忙於賺錢，滿足孩子的一切需求，甚至不顧爸爸反對，媽媽堅持要孩子學中文。所以這三個孩子，自小每年暑假都回台灣或中國大陸學習中文，換宿於不同的家庭。

某年，她把三個孩子安排在台灣原住民的偏鄉，讓孩子教英文、種菜、打工換宿。有五個孩子的民宿女主人，有一天要求大男孩打掃自己使用過的廁所，大男孩卻回說：「我在家裡都不用做這種事情啊！」因而罷工了兩個月，他下山時還抱怨：「沒有網路的兩個月，真是場大災難。」

說起來，這都是多年以前的事了，現在三個男孩已經長大了，但是與父母的關係卻日漸疏離。男孩的媽媽和我感嘆，她付出了這麼多，但教育的效果並不好，她要我好好珍惜孩子年幼時，能留在自己身邊的日子。

這位親戚的故事，讓我不禁想到2017年英國BBC廣播公司對巴菲特（Warren Edward Buffett，1930年8月30日）拍攝的一部專題片。眾所周知，華倫．愛德華．巴菲特是一位白手起家的富豪，他的子女現在也各有一片天，三名子女分別描述了他們過著再平凡不過的日子：爸爸每天準時下班，打開車庫的門說：「我回來了!」然後我們共進晚餐。爸爸總喜歡在樓上看書，但我們也一起做遊戲、睡前唱歌，過著日復一日的平常日子，也沒有特殊的金援支柱或享樂。

巴菲特的女兒蘇珊．巴菲特（Susan Alice Buffett）直到二十幾歲離開家後，才知道父親竟然是大家眼中的大富翁。這樣看來，以物質滿足孩子的所有慾望還真不是對的。不是富翁的我們，本來也無須苦苦的奔波籌措孩子的補習費，其實我們隨手就能給予孩子平靜而溫暖的家庭生活。

《圍爐夜話》是清朝咸豐時期，自封為識字農人的王永彬，留予家人和後輩的心得嘉言。其中有句話是「富家慣習驕奢，最難教子。寒士欲謀生活，還是讀書」。我想這句話，對於富貴人家如何教子，很具啟發。

文|正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