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呀」 電話那頭的膠東話說得緩慢,口氣裡帶著小心翼翼。
我的胸口被揪了一下;「你好好想想,每個周六誰會給你打電話呀?」
「聲音挺耳熟的,唔……,你到底是誰呀?」
媽的耳朵有些背,我不忍心再用啟發式,大聲報了姓名後,有些難過。這是她接電話第一次沒叫出我的名字。
爸去世後,媽已經獨自過了二十年。期間,除了她來我回的探親,每周我都會定時把電話打過去,跟她聊一會兒。話題的範圍是在慢慢變小,可只要聽到她高興的叫著我的名字,心裡就踏實的像是回了家一樣。
三月份,我回去陪了她一個月,慶祝一下她的九十歲生日。從醫院檢查身體回來,她打開帶回來的一包葯,讓我找一些帶回去。我詫異的問:你的葯,我怎麼能用呢?她呃了一聲。過了兩天,又把我帶給她的一包乾果翻出來,讓我帶回澳洲。
改天,類似對話又重複了一遍。很明顯,她的短期記憶出了問題。跟朋友提起這事,還笑著評論:你看我的老媽多逗,事情都記不清了,還要把自己的一切東西都給孩子。說這話時,心裡有著一種被寵愛的幸福感。
對於媽的健康狀況,我已是挺知足的了。她不願意麻煩別人,被人照顧,一直堅持不要保姆。除了二哥天天跑回家給她做飯,剩下的基本自理,洗刷餐具,簡單的收拾房間,每天下樓溜達一圈。這樣的狀況能維持下去,不也挺好的嗎?
回來以後的大半年,我們的通話愈發的困難,像驢推磨。話題圍著幾個問題打轉:你幫女兒看孩子嗎?什麼時候回來?重複完問答後,她還照例善解人意的指示幾遍:你根據你的情況定吧。
歲月的流逝,磨損了她大腦處理和回溯信息的功能。對一個簡單的問題重複很多遍,似乎也是徒勞的。每次打電話之前,我得努力想想有什麼話題,可以讓她多聽多用一些其他的辭彙。能感覺到她努力的,時好時壞的配合。不好的時候,有那麼幾次,我也喪失了耐心,匆匆了結束通話。事後,罵自己一句,再把電話打回去。
在加拿大居住的侄子,從小奶奶帶大。回去探親也發現了問題,把他爸爸和大姑叫回家開會,讓他們定時回家陪奶奶說話。侄子年輕,心疼奶奶,顧不上換位思考。我在年輕時也干過類似的事,被人稱為「站著說話不嫌腰疼」。現在不會了,我們這些離鄉背井的遊子,不能經常陪伴在白髮蒼蒼的父母身邊,對他們是虧欠的。在青島的二哥和姐姐身體都不太好,還是日復一日的處理著大大小小的事情,照料著交流越來越困難的媽媽,他們的大量付出,不在身邊的人是無法體會到的。
電話里,媽又問了我兩次,方才恍然大悟。重複了一遍我的名字後,陪著小心的說:「你可別見怪啊,我這腦子真的不好使了。」
「見怪「?這個字眼刺痛了耳朵。我急了眼:「媽,你看你這是道的什麼歉?我怎麼能見你的怪?再說了,誰沒有個腦袋短路的時候,我也經常想不起別人的名字……。」情急之下,連珠炮似的講了一大堆,顧不上她能聽清多少了。
放下電話,眼淚跟著流了下來。這聲道歉,比起前邊媽聽不出我是誰,更讓我感到一陣陣心酸。
媽像許多她的同齡人,像只春蠶那樣,為了子女抽絲剝繭了一生。物質匱乏的時候,有了好的食物,爸先吃,兄妹四個也有份,沒記得媽自己吃過。離休後工資不少,把其中的大部分又幫襯了子女,親戚。就在她走向老去的混沌之中,心裡所想的依然是給予,再給予,包括這個讓我感到生疏的「別見怪」。
想起了法國電影《愛》里的一個情節:退休音樂教師安妮晚年中風,生活漸漸無法自理。有一天,她醒來發現了自己的小便失禁,搖著輪椅向著牆壁瘋狂的來回撞擊。揪心的畫面,讓觀眾看到了安妮對於優雅不再的痛苦,對失去自主能力的絕望。
可以想像媽在電話那頭的茫然和焦急。一個具有中國傳統文化思想的母親,她更在乎的是對子女的牽掛和依戀。還沒過十六歲生日的時候,我被分配到了沂蒙山區的三線工廠。心中的不舍和惦記,讓媽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再後來,四十多歲的我辭了教師的工作,帶著孩子,去了一個她完全不了解的資本主義國家。一個月後,因為思慮過度,她腦幹出血,一個人暈在家裡,幸虧被中午趕回家探望的姐姐發現,才撿回了一條命。
感同身受,如果有一天我也想不起獨生女兒是誰,第一反應會是道歉嗎?也許會,也許不會。可我心裡很清楚,媽和我們這一代人有所不同,我們也儘力的幫助下一代和第三代,但始終會有餘地,來保持自己的空間,發展自己的愛好。可媽呢,心裡裝的全是子女和親友,自己在那個最不重要的角落。一旦發現連孩子的名字都記不起來的時候,就等於再也找不到通往世界的大門,那種失望和無助是現在的我想像不出來的。
兩天後去女兒家的時候,說起這事又紅了眼圈。女兒抓起電話遞了過來,勸我再打回去試試。果然,這次媽一下子就叫出了我的名字。像孩子般的破涕為笑後,心裡不再那麼糾結了。明知走向衰老是一個不可逆轉的過程,卻陷在傷感里不能自拔,只能說明自己也在變老。常常悲秋的人,往往是那些生命季節也到秋天的一族。其實,在這一點上,媽和我一樣,和每個個體生命一樣,都在一天天時好時壞的往終點走著。這有什麼可懼怕的呢?只要親情和愛同在,它們的光芒就會始終照亮,溫暖著我們。
這些文字的收尾是在香港轉機等候的空隙里完成的,飛往青島的班機已經開始登機呼喚,那天在結束通話時,媽反反覆復的一句話也在我的耳邊迴響著:「我等著你回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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