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2018年的我們應該很難想像,從幾百年前的殖民時期,就開始存在的種族歧視、對立與迫害,曾經嚴重到什麼樣的一個地步?
它引發了美國內部的南北戰爭,造成超過62萬人傷亡,用最慘痛的代價和無數的血淚,刻畫成歷史。在經過了漫長的抗爭之後,雖然種族歧視的現況已大幅改善,但這並不代表它就真的消失了。
在1968年,墨西哥奧林匹克競技運動會的頒獎典禮上,就曾發生過那麼一段震撼世人的歷史事件。
當時200米短跑的金牌得主、來自美國的Tommie Smith,以及他的隊友、獲得銅牌的John Carlos選擇光著腳站上了頒獎台,胸前別著「奧林匹克人權計劃」徽章。在美國國歌奏響的時候,他倆分別舉起了帶著黑手套的拳頭,低下頭來,全場一片嘩然。
兩人向媒體表示,他們舉手是為了向全世界宣告,美國國歌中的「自由」,只有白人才有資格享有,他們想要替黑人同胞爭取平權而發聲。
然而,即使Smith才在幾分鐘前破了他生涯第九個世界紀錄,但還是被大會無情地禁賽,中止所有賽程,並驅逐出選手村。這個「舉手禮」,等於對兩人的田徑生涯,判了死刑。
這是個歷史性的鏡頭,但一直以來,人們恐怕都沒有注意到那個澳籍白人運動員,他的名字叫Peter Norman,當日以20.06秒的成績奪得亞軍,破了當時澳洲的紀錄。
他並不如照片呈現的沉默,仔細看,會發現他身上同樣也配戴著象徵公平與正義的奧運勳章。鏡頭背後的他,是這次「舉手禮」最大的推手,他甚至為此付出慘痛的代價。
當比賽結束後三人短暫聚在一起時,Norman無意中聽到了Smith和Carlos的交談,得知他們決定要為黑人同胞發聲的計劃,決心抗議美國的種族政策,並為平權運動進行正義的抗爭。
Carlos說,他永遠不會忘記Norman對他們說的一句話:「我會支持你們,站在你們這邊。」Norman望向他們的眼神,那樣清澈而堅定,絲毫看不到一般白人對黑人的害怕、疏離或厭惡。
上台之前,他倆發現只有一副黑手套,Norman建議他倆一人戴一隻,Smith和Carlos照辦了。
雖然當時彼得並沒有跟著舉起拳頭,但取而代之的,是他配戴了一枚象徵著正義與保障人權的『奧林匹克法典紀念章』,並選擇和他們團結地站在一塊兒,向全世界展現了他的立場與勇氣。三個人以無聲的抗議姿勢,給世界留下了這個著名的歷史鏡頭。
然而,Norman為自己的勇氣付出了不少代價。1960年代,澳洲執行嚴厲的種族隔離政策,即「白澳政策」。
Norman聲援黑人的舉動傳回澳洲,當他回到家鄉後,立刻遭到政府與全國人民封殺。這個澳洲史上跑最快的男人,也是世界上第二快的男人,再也無法參加奧運活動。
Norman離開了運動員生涯,換了無數的工作,做過體育老師甚至屠夫,但依然逃離不了白人社會為他與家人貼上的標籤,遭受各種輿論霸凌,甚至曾在信箱中收到匿名死亡威脅。
另一方面,Norman仍持續在澳洲為人權上的不公,發出義正嚴詞的控訴,並為當地土著所受到的種種不平等待遇發聲。
曾經有人向Norman表示,可以快速讓他脫離這種困境,甚至是特赦他讓他加入奧運委員會的一員,條件是為自己犯下的「錯誤」道歉,與Smith和Carlos切割關係。但是Norman都拒絕了,他依然堅持那日捍衛人權,始終是對的選擇。走投無路的Norman,長久陷入酗酒和憂鬱。
最後這位偉大的運動員,在2006年因心臟病逝世,享年64歲。Smith和Carlos特別千里迢迢地從美國,前來出席了他的葬禮,並雙雙擔任抬棺者,親自陪他走完了人生的最後一程。
Carlos說,Norman是孤獨的戰士,他是奉人權的名義獻上的一隻羔羊。Smith解釋說,Norman為他的抉擇作了犧牲。那決不單單是個站在我們一邊的簡單姿勢,那是他的鬥爭。一個白人,一個澳大利亞人,和兩個黑人一起,在勝利得獎的時刻站出來支持,都是為了人權的名義。
直到2012年,澳大利亞國會才通過一個提案,正式向Peter Norman道歉,重新把他寫入歷史,正式承認Peter Norman在領獎台上佩戴一枚奧林匹克人權徽章是勇敢無畏的,對於在1972年封殺他的奧運資格感到抱歉,並且感念他在種族平等上的卓越貢獻與付出。
Norman的侄子Matt Norman在Norman的喪禮上與叔叔生前的兩位最佳戰友重現1968年墨西哥奧運會上的經典歷史畫面。
雖然這樣的認同來得為時已晚,但不可否認的是,Norman在促進種族權益平等的種種貢獻上,確實是一位極具影響力的精神核心人物。
有些英雄在世時,總是默默無聞。但Norman從來就不是為了自己個人的名譽而戰,他單純只是選擇了做自己覺得對的事情。
時間也證明這兩位黑人所支持的事業是正義的。如今在他們的母校聖荷西州立大學(San Jose State University)矗立了一座「致意黑人權力」(BlackPower salute)的紀念雕像,就是根據那個經典鏡頭製作的。
雕像中Norman的位置卻空著,因為Norman說,這樣人們就可以站上去拍照,並跟雕像擺出相同的姿勢,一起為平權運動出力發聲。
如今,距離1968年那歷史性的一幕已經過去整整50年了。Norman當年在奧運會上所創下最快的歷史紀錄,至今在澳洲仍然無人能打破。
50年後的今天,澳大利亞田徑運動(Athletics Australia)和維州政府宣布,將在阿爾伯特公園的湖濱體育場為Norman建造一個雕像。「當別人站在一旁時,Peter Norman卻挺身而出——他應該得到這種榮譽,人們應該永遠記住他。」
雖然現在地球村的觀念已遍佈全世界,但不可否認的是,仍舊有許多歧視存在於我們的生活與社會當中。不只是種族,性別、身分地位、宗教信仰、膚色、文化、金錢、職業、學歷,甚至是家庭背景,都是造成歧視的原因之一。
願我們都能有更廣大寬闊的胸襟,用最溫柔的同理心,去學會如何體諒並尊重他人,讓這世界能夠多些溫暖、少些紛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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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is post was last modified on 2018年10月31日 1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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