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心水
天刚亮、一阵敲打铁门的声响惊醒整家人。
元波披上晨袍,边走边应的大声发问:
“是谁啊?”
“波兄、是我。”门外传进越南话,原来是空军上尉张心。
门开时、张心上尉全副戎装的站在元波面前,神色凄凉、如遇家变悲剧似的用双掌握紧元波之手说:
“波兄、我们已失败了,飞机全由阮高祺带走了。我已坐上驾驶室,上司才告诉我要飞到泰国,我不能抛下母亲和妻子,更不能做个背叛民族的逃兵。”
(注:阮高祺少将当时是副总统兼空军司令。)
“所以、你留下来,请进屋坐吧?”元波望著他,很为好朋友的抉择感动,越南共和国的军官像张心这种有国家民族观念的毕竟太少了。
“不了、我是来通知你,今晚不必在楼下睡了。飞机都飞走了,战争看来是结束啦!”他的声音嘶哑,仿佛喉咙吞塞著软骨般,让人感染黯然无望般的沉重。
“但愿如此,和平是该高兴的,你有什么打算?”
“心里很乱,还没想到这个问题;”张心抽回手,把手按在腰间的佩枪上说:“如果他们不放过我,我就自杀殉国。”
“不会的、你别乱想。”元波被吓了一跳,也真不知要说什么。呆呆地望著那枝乌黑的“曲尺”佩枪,想著张心要用它按在太阳穴、结束自己宝贵生命的那一幕恐怖景象;犹若冷冰冰的枪管已按在自己的致命穴位,心惊胆颤忐忑难安。灵机一动、忽然说:
“张心兄、这个时候你别再佩枪了,在路上跑也会安全点;到处都有越共便衣人员,免他们误会,不如把枪给我代保管好吗?”
“军人是离不了枪的,你的好意我心领,我不会乱做的,改天再见吧!”上尉说完转身骑上机动车,在车上向元波举手、庄严的敬个军礼,发动机车后扬尘而去。元波瞧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路的尽头,才满怀惆怅的进屋。
他太太抱著幼子明明,一手拿著个奶瓶在摇晃,瞧见丈夫时便开口问:“是谁啊?”
“是张心上尉。”元波脱下晨袍,口里含糊的回应著,心中却思考著一个他难以明了的事情。
“他那么早来干什么?”婉冰专心的注视儿子明明吮奶,随口发问,好像只为了要打破晨间屋内过于寂静的空气。
元波拿定主意,要把内心萌生的难题搞清楚。他忘了回答太太的问话,自己忽然又发出了个令婉冰感到莫明其妙的问题:“婉冰、你说上尉是不是好人?”
“你究竟是怎么啦!上尉当然是好人啊!”婉冰将温柔的眼光从明明稚嫩的脸庞、移到丈夫潇洒俊朗的五官上。当年也是这张精明英俊的颜容深深的吸引了她,尤其是他那对眼睛,亮亮晶晶乌黑闪耀,望人时好像可以一眼看到人的心坎里去。他那双眼睛,像会说话似的,把心中的念头,明明白白的展示给人,痴到使她没法子拒绝。
“对我们的友情,对这一边的政府,对他的家庭,他当然是好人。可是、你有没有想到,对北越的共党政权,对北方的越南人民,他每天驾驶F111的轰炸机去投弹,去杀死许许多多无辜的人民,他是什么?”元波把困扰著他的话一口气倾泻出来。骤然一变宛如自己是军事法庭上的法官,面对被虏的敌军严词审问?
“没办法啊!他是军人,要服从命令。对北越的人来说他当然是刽子手,但这场战争并非是他挑起的,也不可以责备是他的错呀!”婉冰平静的语气,声音里仿佛也盈满著一份柔情,藉著音波缠绕到他心上。
“唉!是非功过,该怎么下定论呢?”
“你没听说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吗?”
“可是、他是身不由己啊!,你说共产党会怎样对待他?”元波瞧著美丽的太太,像要从她深心里找到答案似的。
“怎么啦?你是说越共会来统治这里吗?”婉冰忽然神色紧张,到这时刻她才感到事态的发展、原来变得如此严重。
“会的、昨天我看到了美国大使馆的暴乱;今早张心来说飞机全跑光了,通知我们不必再睡楼下地板啦!”元波向又温柔的太太转述外间见闻,平淡语气中仿佛有份哀愁的轻轻气息缭绕。
“那我们怎么办?美国去不成,你好像不担心,一大早都在讲张心。”
“我又不当官,没什么好怕。张心是空军上尉,是官呀!他是我的好朋友,当然要为他担心。”元波伸手,把喝饱奶水的明明抱过来逗弄。
“元波、你也不必为上尉想得太多,他是好人,越共应该会讲理由吧?”
“我不知道,我对他们完全不了解。”
“你抱好明明,我去做早餐,吃粥好吗?”
“没关系。”元波笑著说,心情也较为开朗了。
婉冰走进厨房,这时阿美阿文两个女儿也已从地板翻起身来,绕著父亲吱吱喳喳的问长问短;外面混乱的政局变化,竟似完全与她俩无关。
更多相关文章可查询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