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副躯壳的前世今生

人在澳洲

万物生命皆有限,唯有业绩比时间。

他年喷薄荣世界,今朝彩虹赋诗篇。

青天白日,细风拂面,名赫一时的矿井好像一副失去内壳后的衣帽悬挂在高高的山顶上,飘荡着,张望着,回忆着自己当年远去的风骨胖肉,富有灵魂丰满的模样。

想当年,王石凹,胖乎乎,肥墩墩,魁伟高尚,1956年苏联援建西北地区最大的矿井,拥有三四万人口的矿区犹如一个繁华的小城镇,地上地下,灯火辉煌,熙熙攘攘,享誉四方。东山、西山、南山、北山,还有山下低凹处热火朝天的生产区,五湖四海的人家组成多元世界彩色画面。四百米深井煤矿一天24小时不停地喷薄而出,把自己千万年积攒的不能再生的血肉输送远方,点燃灯光,营养工厂,掀起一波又一波国家建设的波浪。然而,再坚强的生命也抵不过时间的吞噬,不能续命再生的能源存量在岁月的狼吞虎咽下,终于风靡五十多年后由富甲一方的财主变成一副空壳的无产者,关门闭户,油枯灯凉。曾经在这儿千千万万勤奋的劳动者,随着日月的考量,有的已经是须发苍苍,面对夕阳,守望着这块难分难舍的地方,而绝大多数的人像鸟儿一样携家带眷飞向新的觅食的地方,开辟新的方向。

面对荒凉,有先见之明者决定:把这个采空的矿区建设成遗址公园,给他输入新的生命,招徕四方人员观光,使之永立鳌北山上,像演员一样,把历史和未来一起畅想。这是富有创新的开明之举,重塑一个一代天骄式矿业大王,使之灵魂不倒,永放光芒,从而,激励人们人饮水思源,不忘初心,以他为国捐躯的品质引发人们奋发向上,永放卓越的光。

目前,大量的人力财力大干快上,公园已成雏形,期待着功成圆满的一天,有更多的人来看看昔日生活过的地方,看看矿王的前世今生。游客们通过井上井下参观,定能在偏僻的深山间,看到一束其他地方难得一见特有的光,从而,静思静想:不论是人是物是矿藏,只要不顾惜自己,为人类散发有益的能量,就不会被人民遗忘。正像加拿大维多利亚岛历史上布查德先生夫妇一样,为了把一片采尽后荒废的石矿矿场有机组合成誉满全球的低洼花园,以个人绵薄之力,遍游世界各地亲手收集各种奇花异草,精心设计装扮,打造成人们游览向往的地方。相信王石凹遗址公园也会成为一座雕琢一新的时代广场,雕塑者与被雕塑者将一起照耀四方。

漫步在正在建设中这块熟悉的地方,走到处,少了当年人来人往热烈的风光,少了矿工南腔北调的说唱,少了呛人的石矸硫磺味道的飞扬,少了上山下山时绞车索道哗啦啦作响,少了成群结队中小学生背着书包去上学堂,少了三个分布不同区域职工食堂飘着美味的菜香,少了身穿白色大褂三院大夫的奔忙,少了高音喇叭高亢地报告当日突破卫星的产量,少了脸黑心红矿工兄弟的矿灯明亮,少了旋转的天轮把一罐笼一罐笼乌铮铮的煤炭运进喷着蒸汽待运的列车车箱……

与之相反,漫山遍野多了不少空穴花园式洋房,多了历史画廊和模范人物巨幅画像,多了守候展放的庞大机械设备伫立路旁,多了显示当年矿井生产各种雕塑鲜活模样,多了由山上至山下曲折旋转式梯形走廊,多了铺设干干净净的瓷砖广场,多了不甘寂寞的空巢老人聚集西山小区一起聊天晒太阳,多了思想者几分云天雾地的遐想……

走着走着,静看天轮在蓝天中默默待转,乍听掘进风镐突突作响,细观火车静候装煤,张目绞车欲将启动,细品俱乐部还有人声歌唱,仰望办公大楼指挥调度正在百忙,聆听中小学校教学楼上课铃响……一切显得如梦如幻,如痴如醉,好像矿井还在生产,人们还在忙碌,所有的生命并未枯凉,一切都很正常。其中有你,有他,也有我。

建设中的遗址公园,多像一位双面人,一面经过精心化妆,有骨有肉,展现出富有弹性美丽的面庞,吸引四方。而等待化妆的一面却瘦骨嶙峋,令人有点沮丧。信步走进东山一块贫民窟棚户区地方,一片破烂不堪无人居住式的烂尾房,张目四野,几丝空旷,几分凄凉。

这儿是1979年建成的四栋三室一厅二层小洋房,东临俱乐部,南有二食堂,当时算是矿区豪华小区,房新人气旺,非贤能者莫能入住。一时间,有人从北山沟壑边迁来,有人从西山窑洞搬入,你来我往,好像是矿山最时尚的衣裳,沸沸扬扬,人人都想用手摸一下,感受不同的风光。入住者,更是昂首挺胸,趾高气扬,人们投以倾慕的眼光。而今,没电没水没燃气,脏兮兮没有插脚之地,黑乎乎狼藉一片,静悄悄没有人烟,冷冰冰不寒而栗,寒碜碜不忍回望,颤巍巍风雨飘摇,一副失去灵魂的僵尸,薄凉薄凉的。行走楼下,灶棚卧倒,垃圾熏天,门窗破烂,砖头瓦片当道,拥挤的楼距不到三米,只能小心低头一脚低一脚高绕道小心而行。沿梯二楼,灰尘覆道,从砖缝中挣扎的芒草在疾风中摇晃,几只鸟儿在屋檐下飞来飞去。走廊宽不过米,砖砌护栏摇摇欲坠,黑压压家家残门破锁,走至曾经住过的一户居室,门窗被撬,鸟屎沾满窗隙,一副乱糟糟被贼洗劫的场景,凌乱不堪,让人凄楚而心酸。捡起一张熟悉的照片,揩去灰尘,焕然一新,容颜如春,不由人仰天长叹,先后四十年,天变地变人也变!

看看经过化妆的一面,再看看未经化妆的一面,一个假,一个真,一个胭脂粉面,一个肮脏不堪,一个彰显光环,一个泪痕斑斑,一个活灵活现,一个僵尸一般,曾经同一块肌肉同一个灵魂的个体形成天壤之别,多么盼望抓紧时间把这半壁脸庞也能整修得光彩鲜亮,堂堂皇皇,这样,整个生命得以死而复生,有了气场,光照四方。

然而,设计者自有自己的设计理想,也许,双面人,真假中体现历史,苦乐中还原本质,明暗中形成对比,这样,才能让人真正感受矿业风貌的前世今生,给人留下更深的印象。

日薄西山,吝啬的太阳藏掖着最后一点金光,驱车回城,回头望,影影绰绰,一个死而复生的生命在希望中正在慢慢觉醒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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