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开篇前,我首先要感谢上帝、佛陀和科学,因为在二零零二年经受的那三次手术中,如果没有上帝和菩萨的保佑,给我精神力量;如果没有科学的恩赐,给我物质和技术的保障,就没有我今天的健康,也没有今次的美国之行,更没有这篇小文。
虽然我目前还是一个勉强的唯物主义者,但出于人的良知和感恩本能,这种感激是必要的。
二零零九年九月二十二日,我和两位旅友从上海浦东机场出发,飞机往东飞行,太阳一直照耀著,十二小时后,天空还是明亮的。我们的飞机顺著地球自转的方向飞行,赢得了一天时间。所以当我们到达美国三藩市的时候,还是二零零九年的九月二十二号。
“三藩市”,英文名Sun francisco, 因为这里早年盛产黄金,许多华人来淘金落户,于是有了一个中国名字——三藩市。
我和同游的两位旅友都是艺术爱好者,一出机场,就奔赴三藩市博物馆,博物馆在市政府的对面。市政府的建筑式样和白宫相仿,高丛的圆顶髹满金粉,在阳光下,显得有些眩目。大楼的正门前是一条笔直的大道,直对横亘的马路,大道两旁是开阔的草坪,几株挺拔的旗杆竖立其中,旗杆上飘扬色彩斑斓的花旗,将建筑衬托得更为壮丽。
横亘马路对面的,就是三藩市博物馆 ,由于时间还早,博物馆没有开门,但旁边的广场上,菜市场已经摆开了。彩色塑胶布搭起的临时摊档,鲜艳夺目,整齐划一,满眼的鲜绿素菜和各色果品,把这里点缀得姹紫嫣红。忙碌穿梭的顾客,除少数白人和墨西哥人外,几乎全是华人,你置身其中,充塞耳鼓的国语和广东话,会使你忘却置身在美国。
我们三个人原本希望,从三藩市博物馆看到些中国散落出来的文物,以及张大千先生在海外的优秀作品,因为他长期居住的“环碧盦”,归属加利福尼亚州,州政府就在三藩市。可是令人失望得很,这里展出的中国文物极少,而张大千的作品,仅仅只有四幅四尺斗方的写意蔬果,寥寥几笔,谈不上是精品。后来在采访张大千先生的门人伏文彦先生时才听说,以前这里经常展出古代书画,前几年一位日本人当了馆长,中国展品就渐渐地减少了。
到了三藩市,才感觉到三藩市之旧。这是一座老城,除了市中心的一些高楼外,周遭全是平房,商店稀少,街道冷落,陈旧的有轨电车和翘辫子无轨电车,像几个疲惫的老人缓缓而行,黑人在街上闲逛,或懒散地坐在路边,打开收音机,听音乐消磨时光,整个城市缺少生气,偏僻的小街更是脏乱不堪,还飘来阵阵触鼻的尿臊。
在三藩市,除了普为人知的“渔人码头”和“金门大桥”外,就乏善可陈了。“渔人码头”,虽然它和悉尼的fish market被中文译成同一个名字,但两者相比,犹如一个是朝气英俊的青年人,一个是暮气腌臜的老汉。
游历三藩市,给我印象最深的是金门大桥。
飞机在降落三藩市机场前,我就看到窗外一片雾气迷蒙的海湾,金山大桥犹如长龙,横卧其间。
当我和旅友们来到观景台,远望大桥全景时,不由被她雄伟的气势所震撼。高丛云霄的桥架,耷下无数根弧形的钢缆,被钢缆牵住的桥体,伸向浩渺的烟波,在云气中若隐若现。顺著桥体眺望,会引发你无尽的联想和赞叹。
打开网页,描写金山大桥的好文章实在太多了,鄙人的区区拙笔,何敢忝列骥尾。此刻我只有望著烟波浩淼中的桥影凭栏感叹,感叹一九三四年的美国已经造出如此宏伟的大桥;感叹一九五七年的中国,在苏联的帮助下才造出了武汉长江大桥。两国的实力如此悬殊,落后的一方,反而时常陶醉在妄自尊大的虚无里。当我把脑海里的这些抽象思维变成形象时,不由得暗自笑出声来……
我无意于三藩市市政厅建筑的金碧辉煌,也无意金门大桥的气势磅礴,更无意于旧城区的杂乱和肮脏。我们这次上三藩市的主要任务,除旅游外,就是采访著名的中国山水画大家伏文彦先生。
伏老住的“老人公寓”是一幢五层楼的红砖房,门口有保安,电梯,冷暖空调,保健室,公共食堂……公共设施非常俱全。
一进大厅,我们就看到墙上挂著一张伏老画的四尺山水斗方,画面紧凑丰满,色彩艳而不俗,笔力刚柔相济,皴法疏密有致,繁处紊丝不乱,简处虚中有实……看题词知道,今年正好是老人公寓成立三十周年,这是伏老送的贺品。我们在画框前仔细欣赏,发现老人近来的山水画作品,和齐白石、张大千、朱屺瞻等大家的晚年作品一样,在用墨和用色方面更为老辣,运笔也突显童趣,真正进入了出神入化的自由境界。大家为他晚年在艺术上成功丕变而高兴。
当我们来到伏老家的门口时,大门已经开启,已经在等待我们了。
一进门,就看见窗户外,远处连绵蜿蜒的峰峦和山岚。
客厅的墙上挂著一块“可定居”的镜框,是谢稚柳先生的手迹。他指著镜框说,我一九八九年移民美国后,觉得生活很安定,医疗也有保障,政府对老人的关怀非常周到,没有歧视,所以取斋名为“可定居”,决心在这里终老。他对自己的居所很满意。一番寒暄后,又指著的窗外,说受活山水的启悟,画活山水画的心得。
上次见到伏老,是在上海松江泰晤士镇他的画展上,一晃又好几年了,但老人依旧耳聪目明,说话流利,执笔手不颤抖,说话吐词流利,没有老态。更令人可喜的是,他有年轻人一样的清晰记忆,谈起往事,娓娓道来,既不重复,也无遗漏。
我们告诉他,他的作品在国内的拍卖行很抢手,颇受收藏家的欢迎,如果回去一定能生活得比在美国好。他指著墙上,写著“金山大隐”落款的画幅,恬静地说;“我不求闻达,金钱和名利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我只求生活恬淡,身体健康。生活在这里,我不忙于应酬,作息随意,率性而为,上帝赐给我这样的生活,我很感恩。”
从聊天中知道,老人一生清贫,谨慎为人,从教四十馀年,培植桃李无数,可是在丙午年还是没有逃脱被迫害的命运,谈及此事,他指著自己的脑袋说,我被连续批斗、毒打,头被打得如笆斗大,幸亏逃到外地的亲戚家,才保全了这条老命;无数次的抄家,将我多年搜集的资料和藏品,洗劫一空……事隔多年,他回忆起那段经历时,依然恐慌犹存,心有馀悸。八九年他移民来美后,皈依基督教,每星期上教堂做礼拜,一片虔诚,心中充满法喜。我想这是他长寿的秘诀之一。
那天从他家出来,回到旅馆,我纳闷了一夜。我想起了黄苗子和郁风先生,一九八九年后,他俩流落在澳洲,成了海外遗珠,后来中央统战部使用安抚招法,把他俩请了回去,在北京朝阳医院对面分配了房子,明言产权归国家所有,生前尽情使用,以此让他俩安度晚年。当我回国到新居去探望的时候,两位老人的话锋完全变了……
伏文彦先生是上海文史馆馆员,著名国画大师张大千先生的嫡传弟子。他作画七十馀年,是“大风堂”第二代仅存的几位老人。他九十高龄,尚能丹青,在当今的书画界颇为难得,上海的统战部门不应当遗忘了这样的人才。但愿我的这篇小文能引起在位者的注意,理解“闻得雁声影已远,时间最是无情物”的道理。不知在位诸公,有否怀柔异见者的雅量。
伏老的山水画的造诣已经渐入宋人意境,书法步二王之后,行书,绝对可追文征明。
诸君切莫怪我口无遮拦,此话对错,且等伏老百年后再作定论。
从美国小说和电影里知道,这个建在轮子上国家,有一种叫“Greyhound”的长途交通工具,中文翻译为“灰狗”或者叫“洲际巴士”。我在三藩市的马路上曾见过这种车,模样和在中国常见的大巴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在车厢外印了一只奔跑的大灰狗。
在三藩市和两位旅友分手时,听一位旅友说,从三藩市乘灰狗车,七个小时就能到洛杉矶,沿途还能观赏风景。我听信了他的主意,在伏老家吃完午饭,就由他儿子开车送我去车站。因为长途车站不便停车,我便匆匆地下了车,和他道别。
进了冷冰冰,脏兮兮的售票室才知道,如今的长途车已经乏人乘坐,美国人出远门一般自己驾车,再远途的就坐飞机。眼下的美国,只有贫困黑人和墨西哥人,以及没有身份的黑民才乘“灰狗”,因为“灰狗”车票便宜,而且不要身份证明。
因为乘客不多,“灰狗”的班次极少,从三藩市到洛杉矶的的班车每天只有两趟,一趟是早晨六点的,已经开走,另一趟是下午四点的。既来了,别无选择,只有耐心等待。要在冷落的候车室里熬过三个半小时,实在是件难受的事,好在售票处可以寄存行李,里面的保安也很负责。
我寄存好行李,准备到附近的商店去购买饮料和食品。
刚走出候车室,就嗅到一阵只有二十年前,中国北方旅游区厕所特有的尿臊味,想不到堂堂三藩市的长途车站,也有如此醒脑的熏风。
车站外的空地上,一位浑身骚臭,衣衫褴褛的白人,正在将一堆破烂衣衫,装上手推车,凭这个家伙的体魄和肤色,如果三十多年前穿套西装来中国,喊几声“毛主席万岁”,说不定会被请进中南海,享受“外国来宾”的待遇,弄不好还能接受“老而不”的接见,可惜这个家伙生不逢时,没有生长在幸福的毛泽东时代。他回过头,看见我在向他摇头叹息,以为我在向他打招呼,主动对我喊了声:“哈哎!”,我也以“哈哎”回敬。想不到美国的瘪三也如此讲礼貌。
美国的飞机和汽车一般很准时,几乎不脱班,下午四点整,“灰狗”准时从三藩市开出,驰上金门大桥,朝洛杉矶“奔”去。
天亮四点左右的时候,车子才到洛杉矶,原本是七个小时的车程,开了十四个小时,原因是这辆“灰狗”,只到一个叫Forson的城市,中间还要转另一趟车,结果因为转车的人多,等了下一辆才轮到,实足浪费了我大半夜时间。
按照旅程,在洛杉矶只有一天的时间,原本打算到狄斯尼乐园去,因为时间不够,只好放弃,不巧我洛杉矶的外甥,这几天正忙于生意,托了位朋友驾车陪我去了Hollawood影星居住区兜了一圈,连影视城都来不及去逛。
洛杉矶的华人比三藩市还要多,无处不在的广东话和国语,商店里的中国货,烧腊店玻璃柜的烧烤……要不是店招牌上的中文夹杂著英文,你简直不相信自己置身在美国。
洛杉矶的物价比三藩市便宜,尤其是龙虾和活蟹,拿它和澳洲比较,虽然品质上差得远,但价格要低廉得多。在澳洲以公斤作为计算单位,而美国却以磅作为单位,我在澳洲生活了二十多年,一直弄不明白,为什么英联邦的国家使用公制,而美国却反而使用英制。
本段落的标题虽然叫《洛杉矶掠影》,但是严格说,因为时间关系,连浮光掠影也不够,所以省去“浮光”, 勉强叫“掠影”,只是到过那个地方,暂记一笔,权作记忆。
从洛杉矶到拉斯维加斯,坐大巴士只需六个小时。由于洛杉矶华人多,旅游公司绝大部分都由华人经营。他们还为你代订赌场的房间,大巴士接送。
赌场为了招徕赌客,房间一般都很便宜,我住的赌场旅馆,每晚只收五十八美元,相当四星级的,里面设施俱全,面积也是美式派头,阔气讲究,比国外同级旅馆的要大许多。
巴士开出洛杉矶不久,就进入沙漠,这里四处是裸露的秃山,只有在岩缝中生长著低矮的茅草。四周没有绿地,没有河流,更没有飞鸟和走兽,一望无际的灰色岩石, 重重复重重,一直通向天际。
到了拉斯维加斯,仿佛走进童话世界,只有身临其境,才知道什么叫美国式的繁华,我不记得这里有多少座赌窟,只知道式样怪异的庞大建筑里,都是令人销魂的场所。
赌场之间由空中电车连接,每隔五分钟一班,自动控制,顾客可以任意乘坐。赌场的外墙上装有闪烁的萤光屏幕,光怪陆离,令人目眩。给我印象最深的米高梅电影公司的赌场,看过美国电影的人都不陌生,片头有狮子打哈欠的影片就是他们摄制的。这家赌场的门口,竖立著一座和纽约港一样的自由女神像。悬挂在玻璃模墙上的电子萤幕,不断地播放著米高梅公司的电影片段。走进大厅,可以看到,用透明玻璃阻隔的园林里,豢养著一对大狮子,这是他们公司的标志。进出这家赌场的客人也最多。
还有一家赌场,门口蹲著一尊巨大的人面狮身像,后面是金字塔式建筑,进入里面,高大明亮,无数只吃角子老虎机在繁忙地旋转,音乐声喧闹刺耳,围得水泄不通的赌台旁,挤满了瞪大眼珠,血管喷张,等待奇迹的赌徒。
所有的赌场,为了招徕游客,各出奇招,刚才说的“米高梅”,养了一对狮子,还有一家赌场,有一个庞大的水族馆,规模和悉尼的水族馆相仿,有巨大的鲨鱼,怪异的爬行动物;还有一家赌场,正在举行人体展览,从广告上看到,那些展品都是尸体制成的标本,令人恐怖……
有华人的地方就有唐人街,拉斯维加斯也不例外。这里的唐人街远离赌场区,需要坐计程车。唐人街的规模不大,游客稀少,有些冷清。我找了一家北京人开的旅游社,预订了明天去科罗拉多大峡谷的票子,又匆匆浏览了几家中国超市。因为这里远离赌场,交通不便,以致我等不著回程的计程车。我正在彷徨,一辆面包车在我身边停下,司机伸出头,问我去哪里。我听出他的上海口音,于是不假思索就上了他的车。
因为是老乡,一上车就攀谈起来。他告诉我,在原来在上海当教师,八九年来到这里,孩子已经读大学。他现在帮一家公司运货,刚才送完货,准备回城,顺便带趟客人回去,赚点外快。我问他想不想回上海。他说现在弄尴尬了,上海的老房子已经卖掉,现在房价暴涨,新房子又买不起,回去没地方住,口气中充满著无奈。
拉斯维加斯并不只是富人的销金窟,从穿著和举止看,来这里娱乐的大部分是普通人。这里的许多老虎机,和悉尼的RSL俱乐部里的一样,如果打一分钱一次的,花上十几块钱就可以玩上一二个小时,再则,每个赌场都有免费演出,舞蹈、音乐……只要你没有贪欲,控制住自己的定力,“小赌怡情”,尽可潇洒。
早上七点,我从下榻的赌场旅馆后门,搭乘去科罗拉多大峡谷的巴士。
车子一开出拉斯维加斯城,在沙漠中行驶了两个多小时,来到一个巨大的水库前,据导游介绍,这是属于胡佛水库的一部分,柯洛拉都支流的部分水流,将由这里引进,然后经过一个深邃无比的洞穴,流进水库。
旅游车停泊在一个广阔的平台上,这里既是停车场,又是观望点。从这里远眺,可以较完整地看到,在一个旷无人烟的斜谷里,一组庞大的水泥建筑物和无数座高压线铁塔,组成了一个没有人居住的城市,这里没有树木,没有草丛,没有鸟叫,没有虫嘶……说到生物,除了人之外,只有在天空中盘旋的苍鹰。
此刻,我只有一个感觉——我来到了美国科幻大片的世界里。
美国人的旅游社很讲究效率,整个巴士载五十多个游客,只用一名工作人员,导游兼司机——一位黑人,一位受过教育的,体魄魁梧高大的黑人。他戴著宽大的黑镜框眼镜,一路解说,用词斯文而有条理,我虽然不能听懂他全部的英语,但知道,他发音正确,用词很典雅。
据导游介绍,科罗拉多大峡谷,位于美国亚利桑那州西北部的凯巴布高原上,是地球上最壮观的风景。科罗拉多河在科罗拉多高原上切割出十九条主要峡谷,总面积二千七百多平方公里,其中最深、最宽、最长的一个就是科罗拉多大峡谷。它全长四百四十多公里,是世界上最长的峡谷之一。峡谷顶宽六至二十八公里,最深处一千八百米。谷底水面不足一千米宽,夏季冰雪融化,水深增至十八米。山石多为红色。
大峡谷是科罗拉多河的杰作。这条河发源于科罗拉多州的洛基山,洪流奔泻,经犹他州、亚利桑那州,再由加利福尼亚州的加利福尼亚湾入海。全长二千三百二十公里。“科罗拉多”,在西班牙语中,意谓“红河”,这是由于河中夹带大量泥沙,把河水染成红色,又名“红河”。
旅游车在一个休息地停下。这里有些绿意,一些低矮的树丛,散落在民居前后。这是一个以废弃的古老火车站,原是小镇的中心,杂草稀疏的铁轨旁有:旅游品店、客栈、酒吧、咖啡店、洗衣店,古董店(需要说明的是,西人把几十年的旧东西都说成是Auntiqus古董,其实这些东西只是用旧的刀叉、盆壶、马蹄铁、旧火钳之类的破烂)……游客可以在这里喝咖啡,感受西部的荒凉和美利坚民族立国时的艰辛。这样的小镇,在美国西部电影和小说中常能看到。对景遥思,这广场,也许就是当年牛仔们喋血的战场;这客栈,也许就是当年英雄美女的缱倦之处,这酒巴也许当年就是部落间议定和约的场所……
旅游车在最高点的观景台前停住,黑人导游宣布我们有一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我跟随大家来到山崖边的一个观景台上,从这里望去,大峡谷的上空万里无云,像铅一样凝重。一群苍鹰上下盘旋,给静止的空间带来些许动感;天穹下,被千百万年洪水冲击成的悬崖陡壁,鬼斧神工,气势磅礴,令人惊叹。
望著脚下怪异的万丈深渊,弄不清自己置身于美妙的仙境之中,还是站在恐怖的地狱门口。我不由地默默寻思,这一望无际的深渊,莫非是干涸的海洋,若是海洋,那曾经遨游的巨鲨去了哪里?这广袤万里的红土,莫非是上古的遗踪,既是遗踪,那曾经称霸的恐龙,遗骸又在何方?
哦,只有来过大峡谷,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在拉斯维加斯住了三晚,就乘美国联合航空公司的班机去加拿大多伦多。
去多伦多,与其说是去旅游,还不如说去探望我三十多年的老朋友段圣仪。
我和段圣仪相识于丙午年早期,她是业馀教授手风琴的老师,在上海手风琴界颇有名气,又比我们年龄大许多,因此我们一批搞业馀创作的人都喊她段老师。后来我进了出版社工作,她在卢湾区一家中学当老师,因为他住在建国西路,我住在绍兴路,距离很近,所以常有往来。后来我去了澳洲,八年后,我回上海,在侨办开会遇见她,才知道在我出国不久,她也移民去了加拿大多伦多。
到多伦多的时间,正好是十月一月的早上。
段老师给我安排好住所后,说今天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庆,领事馆邀请她去参加升旗仪式,希望我和她一起去。我说我有自己的排程,今天是参观多伦多博物馆,恕不奉陪。
多伦多虽然人口不多,但皇家安大略博物馆却颇具规模,它是加拿大最大的综合博物馆,馆内展出考古学、生物学、艺术及人类学等等无数展品。
博物馆座落在多伦多市中心,外墙由玻璃和铝合金制成,造型奇特,那摇摇欲坠的玻璃墙体,宛若展开的翅膀,被当地人称作“水晶之翼”,是一座标志性的建筑。和周围古典式的风格相配,有些不协调。
买一张二十加元的门票,穿过大厅,迎面就是一个令人惊讶的展厅,与其说是展厅,还不如说更像一座陵园,玻璃柜里的力士金刚、文武陶俑、陶制亭台楼阁、镏金马鞍……走道里的石供桌、石雕壁,石骆驼,石翁仲,还有一个完整的穹形坟堆……更令人吃惊的是,展厅的墙上竟然还镶嵌著半座享殿,这么完整的一座陵墓,竟然在一九一九年,被一个叫克莱夫茨的英籍加拿大皮货商人,从一个盗墓贼手里买来,从北京铁匠营运来这里。
墓主祖大寿是吴三桂的舅舅,是明末的抗清名将,后来战败降清,在《清史贰臣传》中曾有记载。
看完祖大寿陵墓,进入另一个展区,这里的气氛足以使每个有历史常识的中国人瞠目结舌。巨大的魏晋佛像,高丛的唐代石碑,以及各个历史时期的佛教和道教的木雕文物……难怪,该馆敢向世界吹嘘——“很多中国博物馆都没有我们的藏品丰富,皇家安大略博物馆中国藏品的精美珍稀程度在世界上名列前茅”。更令人惊讶的是,展馆的墙上镶嵌著三幅巨大的壁画,一幅名为《弥勒佛的乐园》,宽十一点六米、高五点八米,画的右侧,是一个老和尚在给另一个削发剃度,后面站著一群双手合什的和尚;左侧是一个老尼姑在给另一个削发,两侧人物基本对称,神态各异,栩栩如生。文字显示,壁画来自山西(稷山)兴化寺,是中国古代元朝寺庙壁画中的精品;另一幅壁画是表现道教内容的,画面和武宗元的《朝元先仗图》相仿。壁画前面都装有护栅,游客不得靠近,使用的灯光也非常暗淡,从防护措施来说,是无可挑剔的。我仔细观赏,发现壁画的下方,有一团“某某到此一游”的中文字迹,其中“刘伟”、“继”等字迹明显是简体字,我不禁怀疑,这壁画是一九五三年以后流出海外的,因为在一九四九年以前,中国还没有简体字。网上记载,藏品疑来自山西(平顺)龙门寺。我这点质疑,希望引起专家的注意,作进一步考证。
我一路观看,一路感慨,庆幸这些生活在恒温空间的文物和壁画,庆幸它们出国早,庆幸它们没有遭受文革的厄运。
最近网上吹起一阵向西方催讨被盗文物的爱国之风,历史总会有个说法,历史如此,现实也如此;世界如此,中国也如此。
博物馆的二楼是恐龙展厅,这里陈列著翼龙、雷龙、剑龙等完整的化石骨架……在玻璃柜中陈列著一具叫阿尔伯特恐龙的化石,它生活在加拿大的雷德迪尔河沿岸,和霸王龙同属一个家族。与一般恐龙相比,它的身躯要小一些,但凶残异常,奔跑的速度极快,嘴巴特别大,里边排列满尖利的牙齿,能咬穿坚硬的骨头,前爪像老鹰一样尖利,任何动物被它抓住,都难逃厄运。
恐龙在地球上曾经作威作福,残害同类,称王称霸了一亿多年,在距今六七千万年的晚白垩期,受到天谴,终于全部灭绝了。
这印证了一条自然规律,——世界上没有永久的威风,最凶残的东西最终也会被自然淘汰,联想至此,我脑的际里不由涌出一首打油诗:
模样怪异本性凶,
霸占地球逞威风,
活该今日成化石,
锁入柜中度秋冬。
八十年代初,我在少儿出版社当编辑的时候,曾在《少年科学》“远远环球记”的专栏里,登载过华东师大地理系教授罗祖德先生写尼亚加拉大瀑布的稿子。当时资料奇缺,只有从上海外文书店刚进口的《少年百科全书》上摘录一些。那时曾设想,如果我有朝一日能身临其境该有多好。没想到三十年后,我真的来到瀑布前。行文至此,不由使人感到人生的莫测。
出门前,我已从网上查阅了有关尼亚加拉瀑布的资料,知道她位于加拿大与美国的交界处的尼亚加拉河上,河中的高特岛把瀑布分隔成两部分,较大的部分叫“霍斯舒瀑布”,靠近加拿大一侧,呈马蹄形,高五十六米,长约六百七十米,较小的叫“亚美利加”瀑布,接邻美国一侧,高五十八米,宽三百二十米。瀑布的水流直泻悬崖,在峡谷里咆哮翻滚,形成无数个巨大的漩涡,然后又由西向东浩浩荡荡,流入安大略湖。
我是乘坐多伦多唐人街一家华人旅游社的大巴士来到瀑布脚下的。跟随华人旅游社出游,好处是没有语言障碍,缺点是会有猫腻。
据导游介绍,在美、加历史上,为了争夺这块土地,两国曾于一八一二年至一八一四年间进行过激烈的战争,最后签定协定,规定尼亚加拉河为两国共有,主航道中心线为边界,在瀑布两侧,各建一个叫做“尼亚加拉瀑布城”的姐妹城,一个隶属于加拿大的安大略省,另一个隶属于美国的纽约州,两城隔河相望,由彩虹桥连接,桥中央飘扬著美国、加拿大和联合国的旗帜,星条旗在南,枫叶旗在北,联合国旗居中。两国在此不设兵卒,不设关卡,百姓可以自由往来。和谐的环境,使尼亚加拉瀑布给两国带来很多回报,旅游业的兴起,带动了赌博业、食品、化学、汽车、金属、纸张、酿酒……的发展。尼亚加拉开发的成功,是国与国之间和平开发自然资源的典范。由此我想起孔子“和为贵”教诲,为什么我们祖先的睿智,被洋人运用得那么娴熟。而我们呢,环顾所有的边境,除了朝鲜之外,哪一处不是兵戎相见,或是铁丝网封锁?我们不妨追问,中国人的智慧上哪里去了?
大巴停在离尼亚加拉瀑布几公里外的观光塔前。
高速电梯将游客载到八十多米高的观景台上,从这里可以一览无馀地瞭望大瀑布的全景。
早晨天空还是蒙蒙细雨,我担心没有穿旅游鞋,会把皮鞋弄湿,谁知此时云散天霁,一缕金色的阳光从云层中透出来,瞬间天幕成了大瀑布的明亮背景,轰鸣声中,清晰的水流从地势较高的那个湖中涌出,冲到山崖边,化作瀑布,飞流直下,汇入深深的河谷。银色的瀑布和周围的湖光山色,构成一幅壮丽的风景画。
在震撼的水鸣声中,我仿佛陶醉在大剧院中,观看大自然演出的歌剧。
从观光塔上下来,导游又把大家带到瀑布前的码头,从这里乘船,可以驶到“霍斯舒瀑布”的脚下,直接接触她的风姿。上船时,每人领到一件蓝色的塑胶雨衣,顿时甲板成了一片攒动的蓝色。
游船缓缓驶向瀑布,我清晰地看到,巨大的水流冲击在岩石上,恰是银柱垂落,雨花飞溅,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激越的水珠在暴风的席卷下扑向船舷,扑向人群,扑向汹涌澎湃的河流……在游客的惊呼声中,天空慢慢失色,上下天光,一片混沌,整条游船仿佛坠入五里雾中,分不清六合乾坤,分不清现实梦境……时间似乎突然在这里凝固。我不由发问,这不是天国么?既是天国,我膜拜的诸神您在哪里;这从天而降的流淌,不是创作的灵感吗?既是灵感,我崇拜的先贤们为什么不来?在各种语言的惊呼声中,我眼前涌出了曹植、李白、苏东坡、倪瓒、石涛、张大千……的幻影。
我不由展开双手,向空中疾呼:“先贤们,你们在哪里哟,快来看呀——”
回到岸上,旅友们围在路边的花坛前小憩,我身旁坐著一位五十来岁,头戴法国红瓜皮帽的中年人,在不停地用粗火柴点燃指缝间的粗雪茄,身旁偎依著一位二十多岁的妙龄少女。也许刚才在瀑布前太紧张了,少女说我要喝咖啡。男士喷了一口烟,功架十足地挥挥手,吐出一句宁波乡土话:“买最好的!”
我望著这对和整个环境不协调的人物,叹息中国人在这个甲子的时空里,错误地淘汰了一批接受西洋教育的,有教养的企业家、金融家……不经意间,造就了这伙新贵。我不由感叹,历史制造的产品,未必一代比一代更优秀。
昨天晚上和段老师吃晚餐,聊起多伦多的景点,她告诉我,英国一家著名的剧团正在这里演出音乐剧《音乐之声》,一连几个月场场爆满。她已经反复看了五场,还是豪兴不减,可惜这几天有事,不能陪同我观看。她为我画了张去剧场的地图,希望我明天一早就去买票,迟了恐怕落空。
第二天上午我就去剧院,售票处视窗的告示,写著要下午二点才开门。
为了消磨时间另找景点,我打开随身携带的地图,发现这里离唐人街不远。中国人嘛,到了一个新地方,少不了要去光顾唐人街,感受自己同胞的气息。于是我又登上了有轨电车。
多伦多的交通和三藩市一样,还保持著古老的有轨电车。
这里乘车很方便,只要你在商店买上一张一天有效的车票,就可以任意换乘电车以及市内火车。但在三藩市,每张车票只能在两个小时内换车。
多伦多的电车还有一个方便之处,它可以直接驶进火车站内,方便乘客换乘火车,省却买票的手续。有轨电车停在Spadina街的马路中心,这是多伦多唐人街的中心地,马路两旁,华人杂货店林立,和全世界所有的唐人街一样,红绿相映的水果和碧绿的素菜堆满门口,店堂里挤满大声说话的人流。
沿街走来,人群熙熙攘攘,耳边不住传来中国各地的方言。烧腊店、旅行社、中药店、干货行鳞次栉比……特别引人注目的是,这里卖西洋参的商店特别多。年轻时学医,听伯父说,《本草纲目》里没有西洋参的记载。西洋参的发现,只是一百来年的事,那时北美人采集西洋参,用叶子来喂饲貂,貂吃了叶子,皮毛容易染色,根茎废弃不用。华人来到这里,发现根茎有滋补功能,因此身价大晋,被视作补药,大量出口中国……
时近中午时分,我随便进了一家香港茶座,要了一碗“艇仔粥”和一根油条。油条,香港人称作“油炸鬼”也有把“鬼”称做“桧”的,后者是影射卖国贼秦桧。秦桧是南宋宰相,南宋和金辽交战,秦桧出卖汉人利益,陷害岳飞,被后人骂作汉奸,遗臭万年,性质是属于敌我矛盾,不过前几年,听说岳飞被取消了“民族英雄”的尊号,于是秦桧也松了绑,至少其矛盾性质变了,成为人民内部矛盾。
多伦多的唐人街餐馆,与我到过的其他国家的唐人街的餐馆一样,常有不少西人老饕光顾,这些人都能娴熟的使用筷子,我想这一百多年来,中国文化对外传播,最成功的就是筷子文化了。
等我再次回到剧院售票处的时候,已经有几个观众在那里等候了。
售票员是一位六十来岁的Old lady。她打扮得体,说话文静,动作优雅,一眼就看出是有良好教养的人。她认真听取我的要求后,帮我选择在价格范围内的理想座位。出票时她指著票面的条款,反复说明日期,开场时间,座位离舞台的距离,最后还叮嘱说:“最好在开幕前十分钟进入,不要幕间入场,影响别的观众。”
《音乐之声》的电影,我在中国至少看了五六遍,最早是八十年代初,上海“新光剧场”在每周六晚,放映所谓的“过路片”,即北京订购的进口片路过上海时,被拦截供内部观看,圈内人称作“内部电影”。当时我为上海美术电影厂写剧本,有缘和“复出”不久的赵丹、秦怡、孙道临、特伟等前辈一起“享受特权”。记得当时看过的电影,有《望乡》、《女人比男人更凶残》、《桥》、《这里的黎明静悄悄》、《罗马女皇》……
第一次看《音乐之声》电影也是在那时,该片上市后我又反复看了几遍,但看音乐剧还是首次。
整个演出,不论“玛丽亚”、“特拉普上校”还是“男爵夫人”都演得非常生动,据说剧中的七个孩子都是由主角“玛丽亚”招募来的,最小的演员才三岁,童气十足,给观众留下特别深刻的印象。
雪绒花/雪绒花 /每天清晨迎接我 /小而白/纯又美 /总很高兴遇见我 /雪似的花朵深情开放 /愿永远鲜艳芬芳 /雪绒花/雪绒花/ 为我祖国祝福吧……
在以深沉的《雪绒花》歌声的谢幕声中,我突然想起了亲爱的祖籍国,想起了祖籍国春晚舞台上的演出,我不由得流下了两行感情不同的泪水,这泪水一行是热的,一行是冷的。我跟随《雪绒花》的歌声一起低吟著……我用热泪水来祝福我的同胞,祝福民智民强,祝福逢凶化吉;用冷泪水为知识份子失去良知而嚎啕,为被赵本山之流占据的文艺舞台而哭泣。
不到纽约,不知美国之繁华,不到华盛顿,不知美国之民主来之不易。这是我这次旅美的最大感受。
一出机舱,就感受到华盛顿机场的气势不凡,通往海关处的通道两旁,花旗飘飘,免税店林立,以及穿著讲究的人流,其中不乏有拖著精装行李箱的官员和淑女。
我一路环顾,突然看见一家免税店的门口站著一个风度翩翩的黑人,双手对叉,笑容灿然。啊,这不是黑人总统奥巴马吗?难道他知道我要来做客,特意来迎接我的?当我走到面前,才发现这是商店制作的大广告。
我懊丧地叹息,这家店主也太没王法了,竟敢盗用自己“伟大领袖”的光辉形象,来冒充门面,要是在专制国家,这家商店非被查封不可。
按照旅游经验,新到一地,先去Information索取地图,查明旅店方位,景点分布。
华盛顿机场Informatio服务处,有一位六十多岁的华人老太太。她还没等我开口,就迎上来用国语问:“我能帮助你做些什么?”
我出示旅馆的地址,她马上从柜子里拿出一张地图,用红笔和蓝笔划出两条同时到达目的地的线路,说:“你要省钱就按蓝线走,这较费时,否则按红线走,这较费钱。”我用国语道过谢,刚要离去,她又说:“如果你英语有困难,可以找一种叫 Door to door 的服务,有车直接送到你旅馆门口,但这要贵些。”
我用英语说:“我初来这里,多换几辆车,熟悉一下环境也好。”
老太太听我会说英语,也用英语说了几句“祝你旅游快乐”之类的客套话,和我道别。
从住宿地的旅馆,搭乘地铁到华盛顿的Union Station(联合车站),花去了将近一个小时。
走出地铁月台,车站大厅是一座以白色大理石为主体建筑材料的大厦,明亮宽敞,富丽堂皇。四周商店琳琅满目,餐厅顾客拥挤……最有趣的,这里还保存著英国维多利亚时代的擦皮鞋服务,顾客坐在高大的椅子上,一副君临一切的姿态,脚下的服务员,努力地擦抹,非常有趣……这是一百零一年前,由建筑家丹尼尔.巴荷姆所设计的古罗马式建筑,置身其中,仿佛游走在庞贝城的街上。
联合车站是远程和近郊列车的交汇点,是华盛顿最大的交通枢纽。联合车站的广场上有一个巨大的雕塑群,据旅游车的音响介绍,这是宗教、智慧、和科学之神等神灵们的雕塑群像。我猜测,联合车站的“联合”二字,源出于此。
通过这几天的观测,我发现美国用“UNION(联合)”作名字的地方特别多,什么联合航空公司、联合大楼、联合广场……
“联合”的反义词是“斗争”。历史上有一个人发明了一个“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的法则,结果把自己斗成了一个摆设……。不过“斗争”一词至今还被人在沿用,汶川地震时,有一个人去视察,曾指示“要把抗灾斗争进行到底!”当然这意思是与天斗,与地斗,不是斗人。不过说话人的思维有些僵化,二十一世纪的人,讲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话,没有与时俱进。
联合车站的广场上,就有一家旅游观光公司的车辆运载顾客,只要花二十五美元买一张票,就可以乘它在全城景点回圈,到了新景点,你可以自由下落,等待半个小时后的下一班车。
观光车分两层,上层没有顶棚,任游客方便摄影和录影。行驶时录音会根据景点,不停地介绍。我游华盛顿的不少照片,都是在车上拍的。可恨我出国前在上海淮海路SONY专卖店买的一块晶片,是个废品,以致空欢喜一场,回到上海后我去交涉,更平添几分生气,唉,不谈了。
华盛顿是美国的政治中心,许多政府机构都设在这里。国会大厦建在全城的最高点上,它是华盛顿的象征。这座乳白色的建筑有一个白色的圆顶,和连接东、西两翼的楼宇,美国国会参、众两院都在这里办公。
离国会大厦不远就是白宫,这里是华盛顿之后美国历届总统办公和居住的地方。白宫正楼南面的南草坪是”总统花园”,美国总统常在这里举行欢迎仪式。椭圆形的美国总统办公室,在白宫西厢房内,南窗外边是著名的“玫瑰园”。白宫的宴会厅以其华丽的装饰和精致的餐具著称。桌椅家俱全用橡木,是举行国宴的地方。厨房在地下室,食品由升降机从下层送到宴会厅。厅中的设计与装饰均采用十九世纪初叶的英国风格。墙中间悬挂著林肯的肖像。壁炉上方刻有美国第二任总统约翰•亚当斯,在迁居白宫后的第二个夜晚所写的书信中的名句:“我祈祷上苍赐福于这座宅邸以及所有来日居于此间的人。愿白宫主宰者皆为诚实、明智之人。”约翰•亚当斯的名句,使人反思,那些居住在封建宫殿里的统治者,皆为不诚实、不明智之人。居住在克里姆林宫和那个什么海的家伙们,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国会大厦前的广场上人流不断,不时能看到马路边停著免费运载老人和残疾人的车辆,我拿出相机准备拍照,一位黑人司机奔过来,大声喊:“喂,你为什么照我的车子?”
我说:“我要回去写文章,让我的同胞知道,你们的国会广场上没有抓访民的警车,而只有为老人和残疾人服务的车子,我要告诉国人向你们学习。”
黑人司机高兴了,竖起拇指连声说:“那不是我的工作很有意思吗?好,你随便照吧,把我一起拍进去。”说罢,靠住车身,伸出右手,摆了一个V 字型姿势。
和黑人司机道别后,我转身登上另一辆旅游车。
坐在车上远眺,前面最显目的就是华盛顿纪念塔。它塔耸立在美国首都华盛顿中心区绿草如茵的广场上,和国会的圆顶遥遥相对,在蓝天白云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壮丽。它是首都的中心点,许多重要的政府机构都座落在它的周围。
旅游车在国家航空宇宙馆的门口又停下了,我随著人流下车。
国家航空宇宙馆是史密斯国家博物馆之一,这个号称全美观光人次最多的博物馆。航太博物馆是免费的。
展览厅的空间挂满美国航空史上的重要作品,如一九零三年莱特兄弟的第一架飞机、各个历史时期的民航机、战斗机,以及太空船阿波罗号以及当年载原子弹轰炸日本长崎、广岛的飞机,还有爱因斯坦太空厅、登月卫星和太空舱的模型……我在一架波音707 的驾驶舱前驻足沉思,当年邓小平访美时不也来过这里。也许就在这里,他反思:我们自信地在革命道路上长征了几十年,我们的方向是否走对了;我们当年去西方寻找的,是否是我们今天需要的;我们现在努力的,是否被历史证明是正确的……也许就在这瞬间。他脑子里闪出了“摸石头过河”的伟大构思;迸出“白猫黑猫”的总设计方案……
展览馆的楼上有一个影院,花十几块美金可以看一场关于航空史的三维科普电影。影片从热气球和莱德兄弟第一次飞行开始,一直介绍到哈勃望远镜,太空船,登月舱……剧场的立体效果和音响留给人难忘的印象。
离开剧场后,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惑我的脑际,中学上物理课时,教科书告诉我,飞机和无线电都是苏联人发明的,至今还记得那个发明无线电的人叫波波夫,可是出国后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美国人发明的,人家还说得有根有据,难道我年轻时受的教育都是误导的吗?
我从航太博物馆出来,乘上另一辆旅游车。在讲解员的录音声中,车子缓缓向一条林荫大道驶去。在一大片嫩绿草地的斜坡上,矗立著一座庄严肃穆,气势雄伟的仿古希腊巴特农神庙式的古典式建筑——林肯纪念堂(Lincoln Memorial)。
这是一座为纪念南北战争时期解放黑奴的伟大先驱,美国第十六届总统而建的纪念堂。她位于华盛顿国家广场的(National Mall)西侧,和阿灵顿纪念大桥(Arlington Memorial Bridge)的引道前,与国会和华盛顿纪念碑构成一条直线,。纪念堂呈长方形,长约五十八米,宽约三十六米,高约二十五米。三十六根白色的大理石圆形廊柱环绕纪念堂四周,象征林肯任总统时所拥有的三十六个州。每个廊柱的横楣上分别刻有这些州的名字。
我怀著崇敬的心情,跨上数十级台阶,进入大门前廊柱林立的大厅,仰面是一座巨大的大理石林肯雕像。雕像造型威严,神情刚毅,额头上皱纹清晰,双手安详地放在沙发的扶手上……雕像左侧的墙上,镌刻著林肯连任总统时的演说辞;右侧的墙壁上,刻著林肯在葛底斯堡的著名演说辞。就是这篇美国历史上最为著名的政治性演说,直接影响了中国的民主政治思想,其中“民有,民治,民享(of the people,by the people,for the people)”的著名论点,是孙中山先生“三民主义”的滥觞。一九一九年孙中山在《文言文本三民主义》中译:“林肯氏曰:“为民而有,为民而治,为民而享”者,斯乃人民之政府也。有如此之政府,而民者始真为一国之主也。”嗣后,蒋中正在中译这篇演说时,将”of the people, by the people, for the people”沿袭孙氏的译法,亦译成“民有、民治、民享”。最近胡锦涛的“权为民所用、情为民所系、利为民所谋”的“新三民主义”,也应该和这篇演说词有关。
瞻仰林肯的雕像,我想起了台北“国父纪念馆”,她俩虽然外貌不同,但其内涵如出一辙,这表明中国近百年来风起云涌的新旧民主革命,追求的就是这个模式,历史将会证明,民族间虽然文化不同,但其追求“民有,民治,民享”的目标是一致的。
出得林肯纪念堂,走下台阶,前面是一汪清澈的大池塘,水面上天光徘徊,云影缠绵,大雁追逐,争相嬉戏……据说入夜后,林肯纪念堂和相邻的华盛顿纪念碑、浸润在美国国会大厦的灯火之中,其影倒映水池,是华盛顿首都的一大胜景。
离池塘的不远,有一座西式的八角亭,上面写著“Korean war Veterans Memorial(朝鲜战争经历纪念碑)”。我从旁边的小路进去,没走几步,就看见两边用低矮铁栏围起来草地上,在人工灌木丛林间,散落著一群美国兵的灰色雕塑,那气氛似乎是在夜幕里,似乎是在风雨中,似乎是在炮火下,似乎是在被追击时,那神态张惶失措,那脚步疲惫不堪,那眼神彷徨无助……看著这群雕塑,使人联想起战士的悲壮,战争的恐怖,生命的无奈,也使人感佩美国人的诚实可爱,他们没有把士兵夸张成手托炸药包,腹挡机枪眼的英雄……
雕塑群的周边是一条小路,小路的周边是用黑色大理石砌成的低矮石碑,顺序看去,上面写著“DEAD( 死亡 ) USA (美国)54,264、 UN(联合国)628,822”;“MISSING (失踪)USA (美国)8,177、UN(联合国)470,267”;“CAPTURED(被俘)USA( 美国)7,140、UN(联合国)92,970”、“WOUNDED(伤残)USA(美国)103,284、UN(联合国)1,064,453”。
此刻,我不禁回忆起,从懂事开始,就学唱“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打败美国野心狼!”的革命歌曲;听老师灌输美帝国主义侵略朝鲜的暴行……
我在历史真相面前,不由轻蔑一笑,彷佛听历史在高呼,我是最公正的!
我一路沉思,蓦然看见前面有一排二米多高的黑色大理石墓碑,上面铭刻著牺牲者的名字。我顺序读去,发现自己是从逆向进入园地的。
我转身朝背后的雕塑放眼回眸,看见身旁的墓碑上整齐地刻著“FREEDOM IS NOT FREE(自由是不会白送的)”一行大字。
是的,“FREEDOM IS NOT FREE”,美国人民今天的民主,是美国人民经过争取得来的。我不由伸出大拇指,喊了声好,简单一语,发人深思。
下午从华盛顿联合车站乘火车去纽约,这段路程坐火车比坐飞机舒服,而且经济,只要花三个半小时。
到纽约的第一个感觉,这里黑白混杂,城里白人居多,近郊黑人如织。想起早年民国有位驻非洲的大使,出过一条上联:往来无“白丁”,尽是“墨客骚人”(因为黑人兄弟腋下有异味,故以“骚人”形容之,颇为风趣),此联悬挂很久,无人应对。今次我稍作修改——“往来有白丁,间杂墨客骚人”,虽不是应对下联,却也颇可调侃。
美国的长途列车非常舒适,乘客不多,设施比澳洲还要好,最满意的是每个座位下都有电插座和提供无线上网,这正好可以给我记录旅途观感。我这篇小文中不少精彩火花,就是那时迸发的。
列车安稳而又快速,车窗外农庄的田地整齐划一;工厂的塔楼高大雄伟;工地的机械整洁新型;居民的住宅屋舍俨然……就我这些天所见,美国的各个州几乎都已建设完备,高楼林立,街道宽广,没有闲置的荒地……
三个半小时后,列车准时抵达纽约车站。纽约火车站人流穿梭,四通八达,简直是个迷宫,这里长途列车和地铁交汇,繁忙异常,连我这个长期生活在悉尼的人也感到有些惘然。难怪听人说,有些生活在纽约唐人街大半辈子的老广东,也经常在地铁中迷路。因为它不光是纽约的地铁总站,还是通往各地区的分站,也它状若蛛网,出口众多。
我在纽约地铁站内换车,到一个叫Jamaica的城镇,我预订旅馆的所在地。到了Jamaica,发现那是个黑人居住区,城镇破落,街道脏乱,商店陈旧,一簇簇黑人在繁忙处交头接耳。让初到这里的人,油然生起防备之心。难怪在网上订旅馆时,这里的价格要比纽约市区便宜许多。
出得Jamaica地铁站,一个黑人上前招揽我坐他的TAXI。我出示地址,他说七元钱可以送到我门口。我查过距离,觉得这个价钱合理,于是答应了。
他接过我的行李,把我带到马路对面的一条黑巷子里,在一辆面包车前停下。我有些紧张,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五元的钞票,塞给他说:“对不起伙伴,你不是正规计程车,我不能坐,这算是小费,谢谢!”
黑人急了,推开我的手,在胸前划著十字说:“我是基督教徒,请你相信我是好人,请你放心坐我的车。”他看我犹豫,又说,“我没有为你服务,不能收你的钱。”
我看他表情真挚,再看他年纪和我相仿,个子比我矮小,思忖万一有事,从体力上也能胜过他,于是上了他的车。
车子开动后,我开始和他闲聊,我问他是从哪个祖籍国来的?他说他是阿尔及利亚人,来美国已经十二年了,有两个小孩,一男一女,就住在这个区。大男孩在读大学。他白天帮一家公司送货,晚上出来赚些外快……
说话间车子到了旅馆门口,他帮我把行李拎进大厅。我给他十元钱,说另外三元是小费。他高兴地喊我:“Good man!”,交给我一张名片,说晚上要用车,随时打电话通知他,他很乐意为我服务。
第二天一早,我从Jamaica地铁站,搭乘地铁到第五大道,世界著名的“大都会艺术博物馆” 就座落在这里。
我参观纽约大都会博物馆的愿望,萌生于年轻时去采访陈从周,他是张大千先生在大陆收的弟子。他最得意的摆谈,是把当年老师住过的苏州网师园,仿造一份,摆进纽约大都会博物馆,向世界展示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几年前去杨仁恺先生家,听他讲述走访美国各大博物馆的故事,他特别提到纽约的大都会博物馆的藏品;前不久和《国宝》一书的作者,曾当过上海美术馆副馆长的丁曦元先生聊天,他在美国逗留数年,熟悉中国绘画藏品在美国的情况,也少不了提及纽约大都会博物馆。
据宣传品介绍,纽约大都会博物馆是世界级的四大美术馆之一,共收藏有三百万万件展品,占地达十三万平方米。目前藏有埃及、巴比伦、亚述、远东和近东、希腊和罗马、欧洲、非洲、美洲前哥伦布时期和新几内亚等各地艺术珍品三百三十余万件。每年观众达七百多万人次。
穿过检票处的大厅,就看见神情庄严的法老雕像、无数具庞大的的石棺、盛放尸体内脏的陶罐、风干的木乃伊、壁画、写满埃及文咒语的石板、镇墓兽、守护神,以及金字塔内的陪葬物……其数量之多,其规模之大,其气势之宏,其场景之奇,令人震撼。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一个巨大的玻璃柜子里展放著一具完整的石棺,犹如一条小船,小船的头部露出一个女性的上半身,头戴宝石装缀的凤冠,秀美的脸庞上施满粉霜,紧闭的小口,仿佛刚刚涂过胭脂,双手安详地合在胸前,像刚睡著……望著这位睡美人,仿佛进入电影《埃及皇后》的拍摄现场,神气震撼。
穿过金字塔隧道般的隔离墙,来到另一个高大空旷的玻璃顶大厅,迎面有一个方形的水池。水池前有两尊褐色石块雕的法老坐像。绕过水池,是一片空旷的石头广场,上面孤零零地坐落著一座完整的神殿,这里仿佛就是埃及的旷野,金字塔的脚下……我惊叹之馀,不明白美国佬为何从遥远的沙漠,把这些巨大的石块运载来,为何花大笔银子供奉别人的祖宗,还要背一个“强盗”的骂名。
博物馆的二楼是中国展馆,这里有比加拿大多伦多博物馆更为巨大的佛教壁画,墙角边到处散落著汉朝的砖雕、唐朝的石碑、唐三彩、高大的镏金金刚。我说“散落”是因为这些东西和精致的玉雕和陶瓷相比,已经轮不上摆进玻璃柜了。
在众多的中国文物陈列品中,我发现了一套完整的汉代六博陶俑,两人相对而跪,中间设一棋局,双方各摆六块筹码,造型生动活泼,轻松明快。六博又叫陆博,在历史上有很多记载,据传这种游戏在春秋已经存在,比象棋的起源还早,到了汉代更为盛行,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无不热衷于此。汉景帝为太子时就喜玩六博,一次同吴王刘濞的儿子玩六博,发生口角,一怒之下,用博盘砸死了刘濞的儿子,从此刘濞怀恨在心,等汉景帝登基,就联合楚、赵诸王,举兵叛乱,以报杀子之仇。六博到了唐朝,在士大夫中还颇为流行,光李白诗中提到的六博就有:《相和歌辞•猛虎行》“有时六博快壮心,绕床三匝呼一掷”; 《梁园吟》写道:“连呼五白行六博,分曹赌酒酣驰辉”; 《送外甥郑灌从军三首》之一写道:“六博争雄好彩来,金盘一掷万人开。”六博游戏一直到宋才渐渐式微,以致今天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了。前不久去成都,据说民间还有人在摆弄,这也算是异数了。
从中国展览馆穿过一堵粉墙,光线豁然开朗,天穹是一个长方形的玻璃顶棚,下面灰瓦粉墙,奇花异草,种栽墙沿,碎石青砖,铺就小径,厅堂窗明几净,桌椅一尘不染,这里就是当年陈从周先生说的网师园仿品——明轩。
一群西人游客坐在长廊屋檐下,指点这里的古琴烛台,赞不绝口。此刻,使我想起台湾历史博物馆的老馆长何浩天先生跟我说过:“我几乎走遍世界各国的博物馆,在这世界上没有一个民族的文化可以和中华民族媲美。”我顿时心中升起一种民族的自豪感。
我倘佯其间,想像当年张善子张大千昆仲在网师园养虎作画,和叶恭绰谈古论今时的快意;也联想设计者陈从周先生晚年失子时的孤独和伤痛,更想到邓小平晚年,为没有先开放上海而惋惜。是的,如果邓小平先开放上海,也许陈从周先生就不会把儿子送去美国,便没有惨遭不测得后果,同时也兔死狐悲,如果邓小平先开放上海,我也不会成为今天的海外游子。一时心中五味杂陈,如在故乡的江南园林的竹荫下,一杯清茶,和三二友人清谈一样。
中国画展厅本是我参观的重点,可惜没有看到我想像中的名作。因为馆藏的的中国名画轮番展出,这次正好展出的是奚冈和扬州八怪的展品,其中以罗聘的作品居多,所以没有惹起我的激情。倒是墙角边一只玻璃柜子里一支象牙毛笔引起我的兴趣,笔杆上雕著“傅雅兰先生清玩庞虚斋持赠”几字,这是大收藏家庞虚斋送给晚清翻译家傅雅兰的礼品,笔杆笔套均为象牙所雕,精巧异常,殊为少见。
从中国馆出来,我的感受是矛盾的,从民族主义角度来说,我们祖先的文化成果让别人来供奉,实在有感耻辱,但从人类文化是人类共有的财产,这一国际主义角度来说,实在要感激美国佬,肯花那么多钱,来供奉我们祖先的遗产。
纽约大都会博物馆太大了,大到我无法按顺序粗略介绍各民族的展品。我一路参观,除了对人类古代文明的赞美之外,就是对美利坚民族对人类文化的责任的钦佩。
当我离开博物馆的时候,天色有些黯淡了,我一路回眸,望见大楼前旗杆上高挂的花旗,心中不由涌出一股激情:“向花旗致敬!”
美国的地铁非常快捷,从Jamaica乘地铁,不消一个小时就到纽约港口,这里有两个渡口,一个去史坦顿岛,一个去自由岛。
自由岛,顾名思义是自由女神像屹立的地方。
在码头上排了好一阵队,才轮到安检。这里安检,跟飞机场一样严格,所以速度也慢。好在游客不浮躁,大家都理解这种手续是必要的。
渡船的甲板上挤满了人群。远处的蓝天下,一位头戴冠冕,身著古希腊服装的女神,高傲地屹立在海面上。她嘴唇紧闭,神请坚毅,右手高举象征熠熠闪光的火炬,左手捧著一本书本。庄严肃穆,气势凛然。在照相机的快门声中,我想起了另一尊女神,那尊在天安门城楼前只活了几十天就夭折的女神,我坚信她终究会复活的。渡船靠岸,我随著人流来到了女神的脚下。
自由岛很小,绕一圈也不过十来分钟的时间。我围绕女神像的基座摄像,心想也许人类的自由就只有这么大吧,不过就这么大的自由,中华民族争取了一百多年,还没有得到。
前边有位导游在讲解,我挤进人群倾听:“自由女神像是一八七六年,法国赠送给美国的独立一百周年的礼物。原本法国计画送给埃及的,因为神像是女性,所以被埃及拒绝了,后来才转送给美国。女神冠冕上的七道芒刺,象征地球上的七大洲;火炬长达十二米,顶端的火焰是髹金的,所以在阳光熠熠发光,左手紧握一块铜板,上面用罗马数字刻著西元一七七六年七月四日——《美国独立宣言》发表的日期,脚下散落著断裂的锁链,右脚跟抬起作,挺身前行。这是法国雕塑家巴特尔迪,花了十年时间,才完成的惊世之作。女神的形象源于他在十七岁时亲眼目睹,激动人心的一幕。一八五一年,路易•波拿巴发动了推翻法兰西第二共和国的政变。一群共和国党人在街头与政变者展开激烈的巷战。暮色里,一位支持共和政权的年轻姑娘,手持燃烧的火炬,跃过工事,高呼口号,向敌人冲去,不幸中弹牺牲。从此,这个形象就成了雕塑家心中追求自由的象征。另外,女神像的形体以巴特尔迪后来的妻子为原型创作,面容则取自他的母亲……”
导游说完,把大家领到女神像的基座下,指著上面的文字说:“这里刻著犹太女诗人爱玛•拉扎露丝著名的十四行诗——《新巨人》……”
我的英语水准无法记住整首诗句,更无法把它翻译成优美的中文。我只能在网路上摘下最后五句英文诗的中文译作,供读者欣赏——
把你/ 那劳瘁贫贱的流民 /那向往自由呼吸/又被无情抛弃 /那拥挤于彼岸悲惨哀吟 /那骤雨暴风中翻覆的惊魂 /全都给我/ 我高举灯盏伫立金门!
读著诗句,我想起前几天看过的音乐剧《音乐之声》中全家逃亡的故事;想起四九年后,香港边境的几次大逃亡;想起文革中我一位同事的弟弟,因为偷越国境被抓,最后作为“叛国投敌犯”枪毙的旧事,又想起最近朝鲜的“逃北者”……我在澳洲有几位西人朋友,他们都是当年随父兄从欧洲的社会主义国家逃出来的。我常困惑,既然社会主义好,那么,为何在那个制度下的人民都要选择逃亡?思绪至此,我不由赞美改革开放后,“我们伟大的社会主义祖国”,“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得益者,可以心安理得地拖大带小,舒舒服服去西方国家移民,没有被抓的危险,同时也鄙视那些明的享受自由国家的好处,暗下却为了蝇头小利,忘记昔日的痛楚和耻辱,违心地为残酷现实唱赞歌的市侩……
我仰望自由女神火炬上飘动的金色火焰,我坚信这自由民主之光,必将会照遍全世界,正如《国际歌》中的最后唱词——“……一定会实现!
二零零九年十一月十三日,我由三藩市飞回上海,下飞机后,望著故乡云层压抑的天空,不禁想起当年批判胡适之先生“美国的月亮比中国的圆。”的喧闹。我后悔没在华盛顿拍摄几张美国月亮的照片,与中国的月亮作对比。
月亮的朔望圆缺变化,犹如母国的政策,我不懂……。
二〇〇九年十二月十五日于上海半空堂
补记:这是篇十四年前写的旧文,今晨搜检文件夹,突然冒出,粗略读来,仍有咀嚼青果,青涩隽永之味,望看官读到会意处,哑然一笑,此乃唯我所愿也。
(编者按:以上图片均由作者提供,若有版权疑问请联系本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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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15日,一个网名为“Ares”的中国游客在“小红书”上发布了三段使用无人机近距离拍摄澳洲海军军舰的视频。引发了网络热议和澳洲参议员Malcolm Roberts的关注。 Read More
更新於 :2024-12-20 03:12 12月初,三名台湾总统府当值宪兵因向中共特务提供机密遭到抓捕,之后中共渗透台湾网红的种种迹象也被媒体爆出,再次引起台湾舆论对中共渗透及《反渗透法》界限的讨论。 从中共诞生以来,统战与渗透一直是中共非常重要的战略手段,从未放松过。上百年来,其渗透能力堪称登峰造极,几乎就是无所不在、无孔不入、无往不胜。中共当局不仅依靠统战与渗透成功地将国民政府赶到了台湾,还将全中国百姓拿捏得服服贴贴。 西方政客的幻想曾造就了中国经济的快速崛起,中共的统战与渗透也随著中国制造的廉价产品全方位地蔓延到了世界各国,并顺利地在各级政府、学术领域,甚至地方社团中埋下种子,打下了长期盘踞的基础。 而散布在世界各国的台湾社团从来就是一个重灾区,在民主环境里成长的台湾人并没有天生的免疫力,一些单纯的台湾人往往在有意无意间被利用了、被渗透了,被统战了,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堕落在红色的枷锁之中。 每当人们提到中共的统战与渗透就会联想到特务与间谍,其实统战与渗透的范围极其广泛,广泛到不能简单地用“间谍”的概念来分析论述。 比如说,一些有点影响力的台湾人常常会公开提醒台湾商人,不要在中共不喜欢的媒体上刊登广告,或避免发表支持台湾政府的言论,美其言曰出于“好意”或“保护侨胞”,其实他们已经在中共的战壕里,替中共的统战与渗透发挥影响力了。让人产生恐惧或自觉宣扬“中国好故事”,都是红色渗透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环节。 很多海外华人,包括台湾人或东南亚的华裔难民,他们的政治立场往往会随著中共影响力的变化而相应发生变化,有些人从反共走向亲共,之后又宣称反共,自由世界给了他们自由思想的空间,但他们是否真的能在立场的改变过程中摆脱中共势力的束缚呢?那就只有天晓得了。因为中共统战与渗透的力量就像癌细胞,具有顽固的持久性,有时活跃、有时潜水,当沾惹上后想洗心革面就没那么容易。 在澳中经济处于蜜月的年代,澳洲只看到了滚滚而来的金钱,却没注意到中共的金钱是一把双刃剑,它既减轻了澳洲的经济危机,也削弱了澳洲的立国基础,澳洲政府在中共的玩弄下几乎成为了一堆木偶。谭宝政府最终反戈一击推出了“反渗透法”,气焰嚣张的中共和统会也不得不偃旗息鼓。中共的红色势力就此消亡了吗?当然不会!那张渗透的网络不是一天建成的,也不可能在一天内轰然瓦解,该铺垫的早已稳妥,该下的种子也已扎下了根。 英国王子边上埋著红色地雷,中共军人挤进新西兰国会,泛红宪兵在守护台湾总统府,类似的情形比比皆是,澳洲也绝对不会例外,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区别只在于何时才被发现,西方民主社会的一大特点就是后知后觉。 中国人的群体很简单,亲共与反共都是摆在台面上,多多少少都对澳洲主流产生影响力,其它的绝大多数社团都保持低调,明哲保身,见风使舵,意见统一。 与中国社区相比,台湾社区反而显得比较复杂,那是因为各台湾社团在对台湾的定义上有著差异。 在历史的演变过程中,海外缺乏具有影响力的台湾本土社团代表台湾人发声,一直被认为是台湾人声音的社团并非来自台湾,那是一些民国初期就开张的百年老店,“XX堂”,或“XX会”,以及逃离共产极权迫害的难民组成的“越缅寮”团体,他们都曾接受了中华民国文化教育,本质上捍卫的是中华民国。当中共和统会在全世界粉墨登场后,首当其冲就是对这些社团进行统战与渗透,遗憾的是无一能够幸免。… Read More
新的482“需求技能签证”(Skills in Demand, SID) 相关的法规于2024年12月7日生效,由于细节不多,雇主和签证申请人必须留意签证的新要求。 首先需要注意的是,将不会有新的子类别。需求技能签证将与临时技能短缺签证使用相同的子类别号码“482”,但这绝不是简单的重新标签。 任何在12月7号之前提交的482签证申请不受这些变更的影响。 需求技能签证有三个流派:专业技能流、核心技能流和劳工协议流。前两个流派取代了中期和短期流派,这意味著该签证更注重高低收入之间的区别,而不是长期和短期的职业短缺。劳工协议流将有效保留现有标准。至于针对低薪但关键职业的基本技能通道的命运,则无法预测。计划进入该流派的职业可能会通过劳工协议获得。 主要法规不仅修订了482子类签证,还包括相关的提名、赞助义务和雇主提名的永久签证。只有关键方面被突出强调。 该法规的大部分内容涉及修订现有法规,将子类的名称从“临时技能短缺”改为“需求技能”,例如,与签证取消、退款和某些家庭成员豁免的规定。然而,这项新签证还有许多重要方面。 收入门槛 取代临时技能移民收入门槛 (TSMIT) 的将是1994年移民法规中设定的两个收入门槛: 1.… Read Mo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