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澳洲

【小说连载】《沉城惊梦》(六)

节日过后,南越人民对于和平来临的狂欢庆祝和兴奋之情也渐渐平息;但那一片红浪旗海却仍然没有褪色,还是夸张的招展在整个市面上。

节日过后,南越人民对于和平来临的狂欢庆祝和兴奋之情也渐渐平息;但那一片红浪旗海却仍然没有褪色,还是夸张的招展在整个市面上。

元波驾车去交通银行,在第五郡华人聚居的街道,竟有许多人家的店面除了金星红旗外,居然也挂出了那面刺眼的五星红旗。这些从前悬挂“青天白日满地红”国旗的侨胞,一夜之间,居然可以摆出另一副新容颜,见机之快,用心良苦,真使元波深心敬佩。

他自己倒为了骤然间再看不到一向见惯的那面“中华民国”国旗,而有说不出的难过。这点心事竟连在妻子面前都不敢启齿,就让这份秘密伴随失去名字的城市埋葬吧!

他把车停在横巷,行过世界餐室,银行就屹立在眼前。可是、令元波大吃一惊的是银行没开门?他急忙走回停车处,心神恍惚的把车驾到同庆大道中段,停泊好车、向中国银行分行的方向快步走去。结果相同,没有告示,也没有个人影;银行外徘徊著好些像他一样要到银行提款的人,大家胡乱猜测,仍找不出任何结论。 元波心里猜测,也许是新人新政的作风吧?但是、这种改变和冲击,对他真不是一下子可以接受的。

两天前、去取回寄存在保险箱内的珠宝时,父亲没提醒他把钱也取些出来,他也毫不放在心上。其实、他真没想到越共才控制了政权,第一件改变的事竟是要全部银行关闭;冻结存款,很难想像银行停业,整个社会经济怎样运作调动?

元波转回到咖啡店铺,元浪很开心的站在门前晒太阳,他为了逃避军役,躲在家里整整已五年;过著不见阳光的非人生活,使他变得很苍白。和平、对元浪来说,就等于重见天日,不必再害怕军警查户口,不必再担忧被拘捕到战场充当阮朝及美军的炮灰。他对满街飘扬的大小红旗深深著迷,并有份感激不尽的感恩之情,期待图报似的,把虔诚都写在眼眸里。

“大哥、早安。咦!你今天不穿皮鞋也不打领带,真是少有,为什么呢?”元浪看到哥哥从车里走出来,对元波的随便服饰很感惊奇。

“别说这些了,你看起来很是高兴呢!”

“当然高兴啦! “没有什么比独立自由更可贵”胡志明说得真对。”

“革命口号也琅琅上口了,喂!银行全关闭了,怎么办?”元波指指店里,先行进去,元浪一愕间,也紧跟著哥哥进铺,在后边追问:

“还有多少存款?”

“大约一千五百多万吧?”

“希望迟几天会再开门。”

“拿成功报来,看有什么关于银行的消息。”元波每天回店,都习惯的先找早报阅读。

“嘻!你还想看成功日报,真是作梦,看看这份吧!”元浪从银柜后方把一份报纸递给哥哥。

元波伸手接过,打开头版,意外的发现竟是刚刚创刊的中文版<解放日报>。许多横排的简体字,读来费力伤神;内容除了两份革命委会的安定民心的通告外,都是国家统一、全胜大捷的报导。元波不禁想,只有两天,改变得也太快啦!城市失去名字,新国旗染红了天空,银行停止营业,熟悉的中文报纸也都全停刊了,再下去、还会有什么更改呢?

“怎么样?”元浪指指报纸说。

“看不惯横排,总不容易接受。”元波把报纸丢上银柜。

“独此一家、别无分号,不惯也得看啊!”

“爸爸呢?”元波问。

“到老三那边还没过来,找他有事?”

“银行的事要告诉他。”

“他已经猜到了,早上出门前对我讲,那天竟一时大意;叫你去开保险箱,却忘了提取银行存款的事。爸爸连连说了两句“莫法度”,倒是妈妈看不开。”

听了弟弟的话,对父亲料事如神是越来越使他佩服外,也真是想不通为什么父亲会有这种本领?那么、对于要他们兄弟收缩营业的看法,是不是应该照做呢?想起这点不觉犹豫著,便顺口问问元浪:

“爸爸料事都很准确,那么关于逐渐收缩生意、你有何看法?”

“再等等吧、观望多些时候才能决定。现在、言之过早吧!”

“我也这么想,又担心爸爸的看法会完全正确。”

“见步行步,顺风驶舵。如果中立,时机有利,我们就大做特做。万一势色不对,就按照爸爸的意见,有什么好担心呢?”元浪胸有成竹,说来头头是道。

元波除了敬佩父亲外,对这个向来有“师爷”之称的弟弟也很器重。想来元浪的话也不无道理。他打开账簿,订单很多,刚和平、四乡六省的客户都赶到华埠堤岸,一则看看新气象,顺便采购货源。

他对于咖啡铺的好销路,倒也不以为喜。心中忐忑的是,他管理的银行存折,一下子千多万元被冻结,总使他有种难以言喻的不安。也说不上是什么,心境就如斯寥落,以至和元浪在账房里抟奕象棋,连战连败。

黄昏时回到家,阿美正用小汤匙在喂明明食粥,阿雯迎上前,热烈的亲吻了父亲。元波在婉冰盈溢的笑意里,把银行关闭的阴影抛到门外去了。

晚饭后、孩子们上楼看电视,婉冰端了茶到客厅,递给元波,然后打开话匣:“今天那两位越共军人又来了,我讲的越南话他们都不大明白,就叫阿美当翻译。”

“你和他们谈了些什么?”元波拿出香烟,点燃上了吸一大口,再把烟雾吐向天花板上。

“我好奇、向他们提出了许多问题,问北越有没有冰箱啦?有没有电视机?煤气炉和有没有汽车?文协连连点头,文青却想也不想的都说有。后来、我要阿美把那些日本出产的本田、三菱汽车,电视机等产品问他们,也都说有。没想到阿美鬼灵精,问著问著出其不意的把美国福特车的名字也念了。”婉冰挂著一抹笑意,就此打住。元波听到入神,急著要知道下文,连香烟也忘了吸,紧张的追问:

“喂!讲下去,他们怎样说?”

“文青还是面不改容的说有;我们已经知道他们说谎了。”婉冰拿起茶杯呷了一口热茶才再说:“阿美不再问,倒是用广东话返问我,为什么兵大哥要不诚实?我也不明白,你说呢、他们为什么要骗我们?”

元波想不通,绝没理由,北越会有“美帝”制造的“福特”牌汽车啊!他愕然地瞧著妻子,婉冰却自己接下去:

“你想不出,是不是?后来、我终于知道了。不过很难相信就是了。”

元波拿起茶杯,大口呷进嘴,把手上的烟蒂按熄在烟灰缸里。出神的望著面前的婉冰,她再饮了口茶,接著开口:“他们告辞后,我真想立即去店里找你,又怕你笑我,就胡乱和阿美猜。没想到下午陈文青一个人来了,他这次老实到大出我意外呢!他要阿美转告我,早上他通通说谎,因为他的队长在场,不能不照规矩讲话。那些牌子他从来没听过呢!”

“什么?他说谎是队伍里的规矩?”

“一点也不错,上级命令他们,绝不能将北越所没有的东西让南方人民知道。所以说谎也就是规矩、是军令,你说奇不奇怪?”

元波不断点头,命令军队说谎,真是千古奇闻啊!

婉冰又接下去:“他告诉阿美,自己是侬族人,已经完全忘了乡音;但姓陈、

可以证明祖宗是中国人。是被迫加入军队,从二等兵升到下士,左腿右臂都伤痕累累,他还说北方好苦,并要我们千万不能给文协知道这些话,他认为我们很好,不忍心欺骗我们,真是没想到的。”

元波燃上香烟,深深吸了一口,喷向天花板,才说:“他为什么要讲实话呢?”

“我也想不通,他说他很喜欢小明明,他离家入伍时,唯一的儿子也正是明明如今般大小。已经五年了,南下征战,家人生死不明,心里好想回去,又不能退伍。也许、就因为思乡念家而不满,或许因明明而动了感情?”

元波把整个事件细想,还是很疑惑,如果文青后来的话是真的,为什么越共要如此瞒骗南方人?第一次的话连阿美也晓得是假话的,第二次如果又是假话,也不合逻辑。

那么只好承认他后来的话是真的。对于越共政权存心骗人民的问题,只好慢慢去了解,靠想是找不到正确答案的。心中就存下了许多解不开的结,因为一个万众归心的政党不可能是一个言而无信、存心说谎的政党啊!

夫妇两人终于都找不出认为合逻辑的解释,这时传来明明在楼上的哭声,婉冰慌张的走出厅。留下元波,他又燃起烟,在烟雾缭绕里让许多思潮从四方八面来纠缠。想得太多后,竟弄到整夜辗转,不能安眠的夜,原来好漫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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