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仰视异乡的圆月,不觉泪眼模糊。虽然我已经三十好几了,但每逢佳节倍思亲,此时,我即使嚎啕大哭,那又何妨呢。
今夜,那千里之外的故乡是否还保持着童年的模样,月光皎洁,银辉铺地,灰色的屋瓦上缀满诗情画意。孩子们是否仍聚在村头的空场地上,摇动火把,冲天的火焰映着一张张红扑扑的笑脸,他们是否像当年的我那样激动地呐喊,那样忘乎所以地逞强任性而烧坏了新买的衣服。我的父亲母亲以及我的叔婶们啊,是不是依然围坐在石磨旁边,就着月光喝茶,聊着乡俗村故,给各家的月饼评头论足。而今天,他们肯定还要聊一个话题——在外的孩子们,现在想家里吗。
我们想家了,真的想家了。多想乘最快的那趟列车,赶回家中。即使已经深夜,我也毫无畏惧,如昼的月夜,熟悉的小路在我的脚下蜿蜒,芦苇荡轻轻悠扬,送来清风拂去我一身的疲惫。家,就在不远处的前方,那一盏昏黄的灯火是永远的等待,透着温馨,蕴着幸福。到家了。梦却醒了。泪水打湿了枕头,中秋遇雨,明月隐到了乌云的身后。今夜,灰色如幕,遮挡了我遥望的双眸。
想家,其实想的更多的还是母亲。想念母亲的味道,想念家的味道。我的母亲是个不识字的普通农妇,她有着一般农人的善良和淳朴,她的一生不是自己的一生,而是奉献儿女的一生。她辛苦劳作,她不舍吃穿,她像河流,像大树,像高山,更像一片皎洁的月光,照亮儿女们生活的黑暗和迷茫。
母亲在,家就在,故乡就在。我继承了母亲的血脉,也从此与那片土地有了千丝万缕不可断绝的关系。我熟络故乡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在我离它而去多年后的今天,那砖瓦更加让我觉得可爱亲切,那草木更加令我流连动情。不单单是因为佳节临至,我才怀念旧的事物的,而是那引力的月光触动了我泛情的机关,身体本能地思念母亲、土地以及故乡,情愫泛滥而不可收拾。
多想靠近母亲坐一坐,听她讲一讲从前的故事;多想靠近母亲坐一坐,即使彼此无言对视,那也是幸福的。与母亲在一起,我永远都是个孩子,我甚至可以再向她撒娇,而不会惹旁人讥笑。是啊,我在我的母亲面前还是个孩子,任何孩子的举动都是可以被理解,被宽宥的。
不禁回想当年,母亲总拣最大的那枚月饼给我,她偏爱我,别的兄姊有意见但却无可奈何,虽让我是母亲的幼子呢。想家的时候,我是个孩子,就让我无拘无束痛快淋漓地哭一场吧。
作者:祝宝玉